“小姐,是我们该谢您才是。”花莹柔声一笑,“您待我们从不以奴婢之礼,我们怎麽能不护您周全?”
三人正说话间,忽听得窗外又是一声轻响,仿佛树枝划过窗棂,又似脚步踩碎落叶的声音。花素第一个站起身,眼神凌厉:“我去看看。”
“不!”桑晚凝喝住她,“一起去,别分开。”
三人悄悄靠近窗边,推开一角帘子,只见院中静悄悄的,唯有风吹动桂花树,飘下一地金黄。
“没人。”花莹低声道。
“可我总觉得,刚才那声音,不是幻听。”桑晚凝回头看向屋内,目光落在那半掩的窗扇上,神色凝重,“或许,我该去问问老夫人,兰亭苑以前可曾发生过什麽?”
晴兰轩书房内,沈昱宸手里正握着一本泛黄的古籍。烛光摇曳,他的影子投在墙壁上,被光线拉得长长的。他的表情平静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沉郁,指尖不时翻动着书页,目光如炬地盯着那些陈旧而繁复的文字。
“绾骨灯,引魂之术。”他低声念出书页上的几个字,声音低哑而沉重。
忽然,一阵轻响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门外传来小厮轻敲门扉的声音,随即低声道:“少将军,桑小姐并未察觉一切,她现在正在用膳,刚从老夫人处请安回来。”
沈昱宸神色未变,只轻轻擡了下眼皮。他手中书未放,语气冷静却带着不可违逆的命令:“继续盯着她,若有异动,立刻来报。另派一人与你轮流守着,不得懈怠。”
“是。”小厮低声应下,旋即离开。
沈昱宸终于合上书本,沉沉地吐了一口气,将书搁在桌案之上。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掀开窗纱,望向庭院。
正是晚秋时分,庭中芦花悄然绽放。阳光从枝叶缝隙斜斜落下,照得芦花如一片银白,清冷而哀艳。
他盯着那些芦花出神。良久,才轻声喃喃:“芦花苍白,归魂之引,哥哥。”
他声音微哑,眼中却透出一丝不可触碰的哀意与执念。
兰亭丶晴兰丶惠兰丶沈府诸院皆以“兰”命名,是他哥哥沈昱霁所命。他喜欢兰花之清幽淡雅,生前常言:“兰花如人,生而不俗。”
而府中满植芦花,乃是沈昱宸亲自安排,为的就是引魂归来。
哥哥走後,他便再也无法直视兰花之美,只觉满府之“兰”,已无“人”可赏。
他记得哥哥生前最爱倚窗看那片清雅的兰花,轻斟慢饮,随即对他说:“阿宸,若有一日我先你而去,替我守着这府中花木,也算是个念想。”
“可你说好了,不许走在我前头。”他自语道,声音带了几分哽咽。
身後传来一道脚步声,是陈青来了。
“沈将军。”陈青行了一礼,眉宇间带着一丝阴翳。他年纪不大,身着深青色布袍,腰间挂着一枚铜铃,在行走中微微作响。
“陈术士。”沈昱宸转身看他,“绾骨灯如何?”
“依旧照常燃着。”陈青沉声道,“不过将军,我还是要再劝一句,此术有违天命,强行挽魂续命者,或许会招来反噬。”
“我知。”沈昱宸冷声打断他,“若是连命都守不住,还谈什麽反噬?”
陈青眉头皱了皱,“魂魄若不愿归体,即使灯成,也可能失败。”
“他会回来的。”沈昱宸坚定地说。
“你如何知?”
“因为他舍不得我,舍不得沈家。”沈昱宸眼神坚定,仿佛看穿了命运,“他当初挡在我前面,用身体替我挡下那一刀时,他就已经替我死过一次。这一次,我替他逆命一次。”
陈青叹了口气,“既如此,今晚子时,我会在祠堂等你。”
沈昱宸点头,又望向窗外,“若他能醒来,我便不负此生。”
夜幕渐渐低垂,兰隐堂内烛火通明。堂中布满符纸香灰,红绫绕柱,铜炉青烟袅袅。
沈昱霁的白骨仍旧躺在棺椁中,神色安详,仿佛只是沉睡。
沈昱宸跪坐在他面前,衣袍未换,一如白日。
“哥,我又来看你了,今晚子时已是第二次,七日後,你一定要回来。”他低语。
另一侧沈家的九具直系男子白骨也依然躺在棺椁中。
现在只需等到子时桑晚凝到来。
而祭祀台的绾骨灯灯芯依然熊熊燃烧着。
仿若沈昱霁的魂魄正欲要破空而来。
沈昱宸望着绾骨灯,眼里的神色逐渐凌厉起来。
“七日祭仪,以血为引,以魂为祭,方可唤回亡者神识。”他轻声念着这句话,手指轻轻抚上绾骨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