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尚钰声音坚定,“我甘愿。”
空无沉默片刻,终于点头:“待我准备符印器具,明日前来。你此生若不悔,天道亦不弃你。”
尚钰深深一揖:“多谢大师。”
风从门外卷入,拂动案上的山水古卷。窗外,雾色沉沉。
尚钰仰望远山,心如磐石:“晚凝,你等我。”
沈府宅院,午时阳光斜照在灰色青砖上,落了一地淡淡的光晕,沈昱宸站在回廊尽头,望着远处兰亭苑的方向,神情沉沉。
他手中拈着一枚檀香珠子,珠子温润如玉,却拈得发烫。片刻,他还是放下了心中动摇,唤了贴身随侍过来:“去兰亭苑看看少夫人如何了。”
“是。”下人躬身退下,不多时便急匆匆地回来禀报:“少夫人正在喝补汤,喝了一碗,人精神好了些,只是仍在榻上休养。”
沈昱宸这才松了一口气,背负着手转身走入偏厅,却迟迟没有再前往兰亭苑。
而兰亭苑内,昏暗的香炉中淡烟缭绕,窗前明黄色的帘幔随着寒风轻轻晃动,时有微光透进,映得床榻之上的女子神色憔悴。
桑晚凝半靠在床榻上,青丝散落,白色内衫衬得她更加纤弱,明明是恢复了几分神志与气力,可她面上的沉静仿若落了霜,冷淡如雪。
花素丶花莹丶明轩三人守在一旁,目光皆忧。
“小姐。”花莹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颤抖,“还剩最後一次了,如果沈昱霁醒不过来,我们该怎麽办?小姐会,会……”
她话未说完,花素已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别说了。”
空气瞬间沉寂。
桑晚凝只是静静看着窗外的枯枝,她并没有责怪花莹,缓缓开口:“你说得没错,如果他活不过来,我就真的要死了。”
“小姐。”明轩一下子跪在榻前,声音哽咽,“不要怕,我们在,拼了命也不会让他们伤你分毫。”
“是的”花素也站出来,眼中布满泪光却坚定无比,“小姐,我愿与他们拼命,小姐是我们姐妹侍奉了那麽久的主子,我们岂能眼睁睁看你被他们拿来害命?就算是沈家人,也不能如此残忍。”
花莹气得满脸通红,一脚踢翻了脚边的暖炉,热汤四溅,她怒道:“花素你太天真了,你没看到吗?他们已经疯了,根本不把小姐当人看。从那日少将军亲手封你喉的时候你就该知道,他们会杀人,毫不犹豫。”
“都闭嘴。”明轩吼道,声音低沉而愤怒,“你说这些有什麽用?只会让小姐更难过。”
“小姐必须知道真相。”花莹吼得面红耳赤,“沈府已经疯了,我们不能指望他们还有一丝仁慈。”
桑晚凝闭了闭眼,许久才道:“你们说得都对,沈家已疯,疯子没有心,更不会讲理。所以,不要再奢望他们了。”
她缓缓坐直身子,望着三人:“若那日到了,你们能走便走,不必管我。”
“小姐。”三人异口同声喊道。
花素哭着扑倒在她床边,拉着她的手:“小姐,你要我们走了你怎麽办?你忘了你曾说,若是有一日我们入死境,我们三个就一起同行?”
明轩咬牙:“若是这一次我们活不了,死也要替你拉几个沈家下地狱。”
花莹擦着泪,扑通一声也跪下:“小姐,我说过,你是我们一辈子的主子,你若死了,我们也不独活。小姐,别赶我们走。”桑晚凝看着他们,眼里涌上一层雾气,她轻轻叹息,嗓音哽咽:“你们傻啊,我若死,不想你们陪葬。你们活着,才有机会为我报仇。”
“我们不怕死。”花素声音发颤,“我们怕你一个人走。”
屋中气氛凝滞,香炉的烟缓缓盘绕而上,绕着檀木横梁缭绕不散。
许久,桑晚凝轻轻握住她们的手,柔声道:“好,那你们陪着我,我们一起活下去,一起想办法揭穿沈府的罪行,好吗?”
“好。”三人齐声,声音虽轻,却如雷鸣。
正说话间,外头传来小丫鬟的脚步声:“花素姐姐,少将军传话,说让我们按时为小姐熬药,务必要她按时服用,还说,还说炖了燕窝,让小姐补身子。”
花素冷哼了一声:“怕是做戏给我们看罢了。”
花莹却接过药碗走来,扶着桑晚凝坐起:“小姐,先喝了药吧,不论是真是假,你得有力气,我们才能应对变数。”
桑晚凝接过药碗,目光微动,声音淡淡道:“若有朝一日我能活着出去,定要这沈府血债血偿。”
屋内鸦雀无声。
“小姐,一定要坚持住,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今晚我们都陪你想办法。”明轩将手中短刀藏于袖中,低声而坚定。
窗外,天空依旧阴沉的可怕。
将至的雪,似是预兆着更大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