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真想快点到你生日
车厢内很安静。
安漾每日社交电量限值5%,两个多小时下来,早已超额透支。现下她耳朵嗡嗡作鸣,全无交流欲,迫切需要成倍的独处时光回血。
方序南头枕椅背,一手搭在前额,另一只手攥住安漾的。他原打算饭局结束後去芙蓉村,结果竟提前和女朋友汇合。惊喜,更多是意外。
方序南闭目养神,嗓音透着疲惫,“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
雨天路滑,安漾不得不抽离出他的掌心,双手握紧方向盘,“临时决定的。马工说会来,我想着有阵子没见他,正好碰面聊点事。以後尽量不去了,吃不消。”
风势渐大,直往玻璃缝里钻,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回复,不料t碰上这股邪风,凭空添了层含义。
方序南平日没少在外应酬,清楚酒席上的人都爱满嘴跑火车,听听便算了。可不知怎的,今晚那几句玩笑话就这麽顺着绵雨溅入耳道,湿湿答答,惹得人无名火直冒。
刚一行人在门口,张总觑见安漾和马存远并肩离去的背影,随意提了嘴:“安工真给面子,认识她这麽久,头一次赏脸吃饭。”
旁人看破世事般接过话茬:“诶,你们说安工和马工是不是一对啊?”
“不是吧。”另一人加入群聊。
“我看像。”
“大嘴又开始瞎逼逼了。”
“眼睛骗不了人,晓得伐?平常开会看不出来,刚吃饭的时候,俩人有说有笑,热络得很,马工一直盯着安工看,全程替人夹菜呢。啧啧,不知道是嫂子还是夫人。”
张总听闻扭过头,憨笑打断:“你俩扯归扯,别带我啊。什麽嫂子丶夫人,以後少提。”
方序南单手抄兜,撇头望向别处,压住了插嘴的冲动。他既不能莫名其妙指责别人造谣,又不能大张旗鼓自爆身份,实在有点憋屈。
现在他昏昏沉沉,脑海不断倒带那段对话,偶尔插播几条安漾和马存远谈笑的场景。如同狗仔队胡编乱造的花边新闻,明明可信度为零,照样能夺人眼球丶挥之不去。
方序南开口前清了清嗓子,“我记得马存远单身?”
“是吧。”安漾没正儿八经问过,也不关心。
方序南半开玩笑:“刚项目组的人说你跟他是一对。”
安漾见怪不怪,在这帮人眼中,男女之间肤浅到只存在一种关系:性。
雨刮器左右摇摆,凌乱了光影。
方序南凝视她侧脸,眸光跟着忽明忽暗,明知无聊至极,偏要追问:“真的假的?”
安漾累了一天,没心情理会情侣间的小情趣,反问他:“你说呢?”
“我想听你说。”方序南低垂眼睑,难得失了体贴,硬要纠缠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安漾微微蹙眉,淡声细语:“明知故问。”
方序南哂笑,脱去束手束脚的西装,顺手解开两粒领扣。他的确是在明知故问,说到底无非想听一句哄人的情话。安漾哪哪都好,可惜不够柔软细腻,更不爱使小性子。方序南当初被她的冷静飒爽所吸引,现又苛责地想见到她更多的样子:脆弱的丶敏感的丶生气的。
兴许最近聚少离多,久违的忐忑感又回来了,方序南得空回顾了近一年的相处,意外发现安漾闹情绪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还没以前做朋友时候多。
“我有我的担心。”方序南没等到想听的话,自顾自地说:“他见你的次数比我多,能聊的东西也多。”
安漾无语:“我们聊的都是工作。”
方序南借题发挥:“也包括你在项目上遇到的麻烦,比如纪工之前的为难。我晚上留意了,你跟纪工基本没搭腔,他最近还搞小动作吗?”
“没证据的事别乱猜。凑局吃饭,为什麽非要搭话?更何况坐那麽远。”
安漾说到一半恍然大悟,终搞清楚对方究竟为什麽耿耿于怀。也是在一起之後,安漾才发现方序南这人活得很矛盾:大度又小气,洒脱又拧巴。他表面不甚在意,内心会默默记下很多细枝末节,在日後某个场合拐着弯地旧事重提。
“我俩聊的不是一回事。”
“你到底想说什麽?”项目上的琐事,碍于两层身份,安漾实在不便和方序南多谈。除此之外,她自认尽到了女朋友的责任,实时保持沟通。
方序南始终观察着她的神情,心底的疑问几度呼之欲出。就在刚刚,他後知後觉地明白了症结究竟在哪。旧疾隐隐复发,哪怕不会兴风作浪,却足以唤醒记忆深处的忌惮和不悦。
“没什麽。”他轻飘飘地翻篇,无意识掰弄起手指节。反正问不出答案,算了。
安漾留意到他的小动作,递上瓶水:“不开心就捏空瓶子,免得指节越掰越粗。”
方序南意外被她看透,索性挑明:“说不担心是假的。你俩交情颇深,交流频繁。不是不信任你,我信不过别人。”
“无理取闹。”安漾越听越觉得莫名其妙,这都哪跟哪?方序南怎麽也学那些人造黄谣,拉郎配了?她语调彻底转冷,“你是不是喝多了?”
“没。”对方若有所思,按压着太阳xue,频频应和:“对,我无理取闹。”
安漾预判到对话可能会有的走向,决定暂时冷处理。她驾驶在黑漆漆的小道,因散光严重格外集中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