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糖逐渐融化,林秀文搅动咖啡,忐忑不安道:“你父母死亡这件事,的确是和谢志平有关系。”
她吐气,终于能够把这二十几年来压抑在心中的折磨搁下。
亲耳听见和猜测还是很不一样,身前的咖啡洒满桌面,谢时昭低头连忙用纸擦干净。
“说来这个事我也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林秀文眼神放空:“知道这件事情之後,我就主动要求和谢志平离婚。当时小……谢良已经出生,法院把他判给了谢志平,谢志平也以此威胁我。”
“他说,如果想要谢良有更好的生活,就不能将这件事情说出去。”
林秀文不敢看谢时昭,自知有愧:“是我对不起你,为了一己之私……当时我就应该报警的。”
林秀文是亲眼看见谢志平是如何策划整个过程的,她尝试阻止过,不过全被谢志平拦下来,最後直接把她锁进房间之中。
等到她从房间出来,再听到的,则是谢青峰和周瑾的死讯。
这一件事也彻底成了她的梦魇,每时每刻都在煎烤着她的良心。
“……”
林秀文擦了擦眼泪,继续道:“本来我已经做好一辈子不回A市的打算,但为了治病,这才不得不重新回来。”
“A市那麽大,我原本以为应该碰不到你们的。”她自嘲一笑:“可是命运就是这样喜欢戏弄人。”
谢时昭垂眸:“您为什麽要和我说这个。”
“这件事藏在心里二十多年,已经变成了心病。”林秀文每天晚上闭上眼睛,仿佛能听见已死之人痛苦的哀嚎,指责她为什麽不说出真相,为什麽丢下所有人逃跑。
“其实我原本也不打算说的。”她敛起情绪,努力平稳语气:“但这对你不公平。”
谢国梁用谢良给她做担保,保证只要林秀文不把秘密说出去,他就会好好抚养谢良长大成人。
医院那次,是她这二十几年来见到谢良的第一面,结果却是被羞辱践踏。
林秀文实在是想不明白,在她的记忆里,谢良还是一个只会跟在人屁股後面跑,懂文明讲礼貌的小团子。
怎麽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段时间她也了解到了谢良干的那些龃龉事,“他们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
“爷爷呢?”谢时昭终于问出不解,声音很轻微地颤抖:“他也参加了这个事……?”
林秀文摇头:“谢国梁并没有参加,但是他知道这件事是谢志平做的。”
斯人已逝,总要往前看。谢国梁再伤心再愤怒也无济于事,只能帮着谢志平瞒下所有,僞装成一次意外事故。
所以谢国梁对谢时昭的态度复杂又矛盾,一方面是愧疚,另外一方面是自己仅剩的儿子。
他选择包庇。
谢时昭无言,到这个时候反而冷静地出奇:“所以他选择把股份权转交给我,想用这种方式,获得内心的救赎。”
还剩最後一个问题,他道:“谢志平为什麽要对我父母动手?”
桌面的纸巾哭空半数,林秀文只有个大概的推测:“当年谢国梁交给你父母一个项目,打算在他们完成项目之後,就把公司交给你父母他们打理。”
“谢志平得到消息後,就在你父母出行车上的做了点手脚。”回忆并没有因为时间褪色,林秀文清楚记得所有:“後面谢国梁逼问他为什麽要这样做,谢志平跪下後一直哭,说他只是想给你父母他们一点教训,没想到会闹出人命。”
“……”
谢时昭脸上没什麽表情:“因为一己之私,他害死了我父母。”
林秀文莫名感觉现在的谢时昭很危险,她忍不住屏住呼吸:“那你现在打算怎麽做。”
“找到关键证据,剩下的全交给法律。”谢时昭之前全是猜测,证据也都是断断续续的,难以形成完整的逻辑链,现在有林秀文提供的大方向,就能往这边寻找。
林秀文擦干眼泪,“我这边有物证,如果需要出席,我也能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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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谢时昭从咖啡厅和林秀文告别,天色已黑。
天气虽然在转暖,但晚上仍有点凉意,他倚靠在无人的角落,慢慢地抽着烟。
苦寻多年的事情终于有结果,本该是个值得庆祝的事情。
可今天的烟味却格外地呛喉。
黑暗中屏幕快速地闪烁一下,他低下头去看,赫然显示的是几条未读信息。
江落:去哪了,人呢?
江落:要不要擡头看看现在几点了?
江落:再不回家以後都不用回来了。
他用的是家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