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怀珠轻言细语地提醒着张怀碧。
张怀碧闻言一怔,忽地才发觉自己的小妹已经从年幼无知渐渐出挑成了小姑娘了。她正眼去看张怀珠,心中也暗暗一惊自己小妹的见识和理智,反观自己……都是陈猛闹的,让她成天闷在家里烦不胜烦。
俩姐妹没聊多久,陈猛回府,张怀碧就去了前院。
月上枝头,寒冬腊月的夜里,即使是最热闹的上京也安静了下来。
嘎吱嘎吱
张怀珠一身未染色的窄袖劲装跨过门槛,踩着新落的雪来到院中。
月亮格外的亮,趁得白雪如同明火照亮了偏僻的小院。
寒光一闪,她手中短剑霎时出了鞘,一招“河西骨”使得轻盈又狠辣。
几个回合下来,她额间起了层薄汗,收剑回鞘,擡起手以袖口擦了擦汗。
想到今天张怀碧妄议陛下的言论,她轻叹了一口气。也许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但是姐夫接替了父亲的职权一事,颇为蹊跷。
朝政绝无巧合,不是她暗中猜忌姐夫,只是……这里面绝不简单。她不信姐夫于她家破人亡的阴谋里,当真能撇得一干二净。
可她没有证据。
正当她发呆时,忽地响起一阵掌声。
“啪啪啪!”
张怀珠蓦然一惊,她夜里会在院中练剑一事一直无人知晓。且她已经练了有两年时间,夜夜从未间断。可是显然今夜的来者比她的功夫要高深许多,她连这人来了多久,藏身何处都不知道。
她默默退了半步,侧身而立,眼睛悄然四顾,一手攥紧了短剑。
院外有一棵歪脖子的枣树,是後门深巷中的老树。一年长得比一年茂盛,一年更胜一年粗壮。总是因着它长势喜人,又得枣果丰收,得了这後巷之中邻里的珍视,从而留到今天。
那人一身玄色劲装,哗啦啦地从歪脖子枣树上拨开了枝桠,几根脆弱树杈断裂,落进雪里,悄无声息。张怀珠还没看清来人身形,他便如那枝桠一般轻盈落在了雪上。
他身高腿长,年纪看着比她长了几岁,高高的马尾随着他的脚步轻扫在宽阔的肩头,一双灵动的眼睛不需刻意,总像是带着一抹笑意。
几步便走到了张怀珠跟前儿,他身量颇高,张怀珠只到他胸口。他居高临下地瞅了瞅张怀珠,紧接着手上速度极快,不知怎地一出手,短剑就到了他的手中。
张怀珠手中这把短剑乃是机缘巧合之下遇到的那位武功高手留给她的,那人寡言少语,留下一本剑谱,一把剑,多的什麽也没说。张怀珠甚至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
所以对于这把剑,她是格外珍视。这是一把银色的剑,有半臂来长,对于她来说用起来刚刚好。剑身轻盈,锋利,月光下一抹寒芒外露,显然是见过血,开过刃的。剑柄上雕刻了两条蛇纹缠绕,雕工精细,纹理十分趁手。
“剑还成。”
那人嗓音带着少年青春期特有的声线,不缓不急,颇有些漫不经心。
张怀珠蹙了眉。堂堂金执吾府中後院,这人来去自由,说出去怕不是要丢了她姐夫的颜面。
可她没法说出去,她默默地咬了咬後槽牙。
“还我。”她摊开掌心。
少年听了她开口,似乎很有些开心,扬起下巴来看她。
“你这师父……”他摇了摇头,“不太行。”
说完,那把短剑就在他手中挽了一个极其清越的剑花,霎时便被甩了出去。
张怀碧一惊,目光随着剑跑,深怕丢了她的剑。
只见少年一个漂亮的旋身,那剑仿佛长了腿儿一般回到了他手中。几个回合的剑招下来,直让人觉得眼花缭乱。一开始她还能数着他到底出了几剑,後面她根本数不清他到底出了几招,直觉得他身形翩若惊鸿,行云流水一般。
一套剑法使下来,酣畅淋漓。
张怀珠早已忘记了紧张戒备,再看向少年时眼中只剩下欢喜和敬佩。
少年见她双眼亮晶晶地盯着自己瞧,了然一笑,将手中短剑以剑柄递了回去,“你之前练的那套剑法太过刚勇,更适合男子。这套剑法名为素心剑,更适合女子,一共十八式。如若你能每日练习,将来剑法或可小成。”
张怀珠接过了剑,“素心剑?”
她才十二,对很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自从家族被迫流放之後,跟着长姐入了一回浮香阁,才算是对这世间有了一些不一样的视角。後来又遇到了师父,更是发觉这世间原来还有这样一批奇人异士,他们不仅武功高强,还行事仗义,来去潇洒不羁。他们行走于世间,却是与她截然不同的世间。
那里的天地广阔,是她心之所向。
再看少年时,她难掩眼中的炙热。
少年被她双眼中的情绪烫了一下,耳尖略有些泛了红,握拳在唇边忍不住轻咳一声,“瞧好了,这是第一式。”
教会了她第一式之後,少年才像是後知後觉一般,“陈猛是你什麽人?”
张怀珠一怔,脑中霎时闪过无数个念头。譬如,原来他是来找姐夫的。只是不知是敌是友?但他瞧着不像是坏人……
“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