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挺起胸膛清了清嗓子,顿觉威风大振,声音大了许多,掩盖住猛然增速的心跳。
“从小伺候我的丫头香兰,我已经收作妾室,你不在意吧。”
他欣喜地看到陆千景面色一僵。半晌,她桃花眼笑弯成月牙,眼尾隐隐透着外人察觉不到的冰冷。
果然,纳妾就是陆千景的死xue,一试就灵。
她不会真的喜欢他吧?
裴述呼吸一滞,被盯出一身鸡皮疙瘩,他早看惯她这副虚僞假笑,这种笑容过後,多半不是好事。
好在时过境迁,以从前陆千景对他厌恶的程度,哪用得着假笑,直接甩脸色就是。这不就证明,陆千景没有重生,现在还是个尚存一丝善念的少女。
他记得前世,他稀里糊涂娶了陆千景。
虽不称心,刚开始也勉强称得上和顺,偶有摩擦,他都尽力容忍。但陆千景终究是商户养大的女子,永远融不进裴氏家族,亲眷在一起其乐融融,偏她一来,顿如霜雪倾覆。
他隐隐觉得,她不喜欢他的家人。
他就不明白了,他给了她侯爵夫人的地位,予她一世荣华,她可以一辈子做一个无忧无虑丶荣宠加身的贵妇,就算族中有人瞧不上她的出身,她何必睚眦必报,闹得谁都不愉快,还毁了他一辈子。
他不过想纳几个妾而已,这有什麽错?
若当时他娶了李云舒,用得着这般折腾。
裴述盯着陆千景的脸色,又悲壮有解气,估计她气得不轻,他不怕她撒泼,他就等着现在,等她受不住了退婚。
陆千景一笑:“哦,是吗?那丫头从小伺服侍你,知你脾性,留在身边再好不过。”
笑容面具那样挂在脸上。
裴述冷哼,心道她果真舍不得侯府荣华,继续道:“除了香兰,丹红丶觅儿还有沁儿,我迟早都要收作妾室。”
他一鼓作气抖了个干净,眼神挪到一边,不敢看陆千景脸色。
对于憋屈了一辈子的他来说,此刻有种出气多于进气的恐慌。
陆千景笑说,“好啊”。
轻描淡写,似乎纳妾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他甚至听出了几分堪称赞成的意味。
“你。。。。。。”
这还是陆千景?
裴述内里翻江倒海,装,接着装,他早看透这女人的把戏,眼下装成大度,以後还不知要怎麽折腾他的爱妾。
上辈子陆千景不止一次说过“早知道你这副死样,当年我才不会来侯府趟这趟浑水。”
可她现在知道了,为什麽还在笑,她不是应该翻脸退婚吗?
陆千景心情凉了个透彻,脚下似有藤蔓从石缝钻出,缠得她动弹不得,否则怎麽她连路都走不动。
她不知道自己废了多大力气才憋住哭腔,没在大街上当着裴述的面嚎啕大哭。
回到自己房中她猛地扑到床上痛哭。
哭累後,她郁闷坐在房中,她想不明白,怎会有人当着自己未婚妻的面说要纳贴身丫鬟做妾。就算这是世家中人人都有这习惯,也不能当面说啊!
她辗转一夜,发生的一切都与从前的传闻丶揣测相互印证,严丝合缝,连自欺欺人都无法继续。
侯府就是看不上她,裴述就是厌恶她。她心中那点少女怀春的心思彻底没了。
天空完全敞亮,敏嬷嬷苦着脸催她起床,今天有个不速之客等她打发。
裴府大公子的大丫鬟香兰求见,任凭家丁怎麽赶都不走,非得见二小姐一面不可。
香兰怯生生地站在陆千景面前,含胸缩背,腿抖得快要站不稳当。
昨夜裴述回去越想越怕,陆千景没有流露出半点要退婚的念头,他怕此计不成她依旧要嫁他,忧心得一晚睡不好觉,天没亮就催促香兰上李府请罪。
香兰万分恐慌,她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对着生人,一路上打好的腹稿说得磕磕绊绊。
“小姐,我不是。。。。。。不是公子的妾。”
“公子。。。。。。公子也不喜欢我。。。。。。请您不要跟公子计较,公子说他知错了。”
敏嬷嬷冷哼:“我们都知道,你是通房还不是妾,平日都没少上赶着伺候呢。”
香兰没有否认脸红成一团。
陆千景听得云里雾里,索性让香兰别说了,她扶着香兰坐下,把香兰鬓边的碎发绾到耳後,样貌的确不错。
“你不要害怕,”陆千景说,“公子喜欢你为人妥帖,你能伺候公子开心,我自然也只有高兴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