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二郎无?意卖关?子,直言道:“昨日,雪音与?她的未婚夫婿已经到了隋扬,晌午便会来府里。”
慕老爷点头:“那便叫两个厨子回来,做些年轻人?爱喝的冰酪,再备几份特供的糕点。”
“爹——。”
慕雪柔瞪圆了眼睛,“您都不惊讶?”
长女慕雪柔生性活泼,自打接管了几间铺子,知己?遍地。加之慕宅内里别?有洞天,珍宝与?景观自成隋扬城一大特色,是以一年到头,少不得领好友回府里游玩。
“惊讶什么。”慕老爷云淡风轻地挥了挥衣袖,“每年都来,又不是生客。”
顿了顿,慕老爷脸色骤变,反问:“等等,你说晌午谁要过来?”
陆二郎眼疾手快地搀住岳丈,目露喜色,道:“是您的小女儿,雪音。”
“这、这怎么可能。”
慕长生祖祖辈辈从商,见惯了风风雨雨,便是大难当头也能维持一贯的儒雅随和。此刻却潸然泪下,全?然失了风度,僵硬地看?向长女,求证:“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慕雪柔哽咽道,“我?与?妹妹在茶楼打过照面,当时见她面善,还攀谈过几句。”
至于卫辞,她不知底细,也不便在父亲面前追问“夫婿”为何变成了“未婚夫婿”,于是刻意略去?,只等稍后碰面了细谈。
陆二郎又道:“鹤安无?意中得知,吵着要来,一会儿我?与?他去?府门口候着,父亲且寻个时机告诉母亲。”
“好好好。”慕老爷极快恢复镇定?,安排下去?,“雪柔,你吩咐厨房熬一碗安神?汤药,我?去?街上买些雪音小时候爱吃的点心。也不知她如今还爱不爱吃了……”
慕雪柔不禁莞尔,明白父亲内心仍处于震惊之中,转头同陆二郎软声说道:“夫君,我?这便下去?张罗,前头的事,就拜托你与?鹤安。”
“嗯。”
未时,两架青篷马车自客栈出发,载了满满当当的礼品,往慕宅方向行去?。
宋吟再次叮嘱:“你我?既称作未婚夫妻,万不可表现得过于亲昵,也莫要说你是永安府的小侯爷。”
顿了顿,又觉得扯谎不对,改口道:“罢了罢了,随机应变。”
卫辞面露不满:“我?便这般拿不出手?”
语气听?着再平淡不过,实则带了一丝委屈,仿佛遭主人?厌弃的幼犬。
宋吟眼神?软了软,哄道:“你我?身份有别?,若是说得太敞亮,少不得要带出‘纳妾’那一段。慕夫人?与?慕老爷知道了,不得打断你的腿?”
商贾之家的女儿做起侯府妾室,自然算是高攀。但并非人?人?喜爱攀附权贵,若珍视子女,宁为平民妻、不做高门妾。
卫辞明白,却不满足于她给的名分,试图游说道:“道明有赐婚圣旨便是,将来他们亦能赴京亲证大婚,想来也会开心。”
宋吟犹犹豫豫:“再议。”
她总不能告诉卫辞,若在后世,需得先做“男女朋友”,时间一长方考虑更进一步。两人?这才将将冰释前嫌,冠以“未婚夫妻”都算亲密,再绑得紧一些,以后出了岔子,岂不是没有转圜余地。
……
慕宅坐落于隋扬城的中心,闹中取静,占地面积极广,说是王孙贵胄兴建的游园也不为过。
因提前得了消息,府门大敞,连阶前玉石雕刻的镇邪狮子也擦得蹭亮。
陆二郎估摸着时辰,携好友江鹤安立在一侧等候,两人?有说有笑,倒不觉得枯燥。
宋吟与?卫辞乘坐的马车乃是陆家出借的,是以容易辨认。门丁收回抻长的脖子,站直了身,恭恭敬敬地上前搀扶。
为表忠心,仆从以背为凳供主子垫脚,实属常见。
可卫辞并非文弱公子,自是用?不着,他亦不喜宋吟与?旁人?有肢体接触。视线扫过跪地门丁,淡声道:“不必。”
利落下了马车,愈发能觉出卫辞较南地儿郎高出不少,如此静静立着,已是气势逼人?。
面对外?人?,他神?情一向冷淡,只朝陆二郎轻抬下巴,便算打过招呼。转身掀开车帘,熟稔递去?掌心,牵着宋吟一并下来。
她今日未着粗布衣衫,亦少了刻意涂画的斑点,尽态极妍,令陆二郎与?江鹤安皆是惊诧几息。
因相像,亦因纯粹的惊艳。
卫辞记着在人?前不作亲昵姿态,只微微垂首,同她介绍:“青衫男子乃是你长姐夫婿,陆家二郎。”
陆二郎单名一个“宴”,气质温和,体格比常人?健硕,给人?一种既可靠又踏实的感觉。身侧的江鹤安,年岁许是不大,约莫十?六七,清秀的面上团了稚气,正咧嘴笑得灿烂。
宋吟遥遥行了一礼,正欲互道姓名,江鹤安却快步走下石阶,径直略过卫辞,隔了半臂距离,亲热地喊道:“雪音,你还记得我?吗?”
她自是不记得,笑着摇了摇头。
卫辞掩在袖中的五指握成了拳,眼底仿佛能喷出火焰,偏偏江鹤安似是没心没肺,半点也未察觉,只盯着宋吟道:“我?是安安呀。”
陆宴大抵能猜出卫辞的身份,亦见识过对方被侍卫拥簇时的贵气模样,当即吓得背后发寒,主动上前打圆场:“父亲母亲还在正厅等候,不如先进去??”
“好。”
此时,慕夫人?因喜悦而坐立不安,干脆站起,手中捏着丝帕,不时揩一揩眼泪,翘首盼望小女儿归来。
四?人?伴着小厮,脚步声愈来愈近,最为清晰的要属江鹤安的声音。他兴致盎然道:“雪音,你我?尚在襁褓便相识了,以前还总在一块儿玩,可惜你全?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