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继续睡着。」
「我也是这麽说的,」文珊一挑眉,「但他一听是去你家吃饭,无论如何都要出席,好像为了今天这顿饿了三天了,爬也要爬过来……」
段屿若有所思地道,「嗯,要和他说今天是我下厨吗。」
「嘿嘿。」女孩儿心情很好地将薄外搭往沙发上一丢,「不说。」
季晨玮觉得无奈,「你们两个对珉抒好点。」
文珊把挡在楼梯上的段屿一把搡开,头也不回地上楼去,声音从高处漫不经心地落下来,「那你自己和他说去。」
「唉。」
段屿好奇道,「你总是很疼爱他啊,你喜欢金珉抒?」
「……算我求求你。」季晨玮一来他们家脑子就疼,白晓阳在的时候这位还能收敛点,人不在就原形毕露。
打小认识到现在,段屿这嘴就这样。季晨玮从小到大都温良聪明又有眼力见,所以不打那注定会输的嘴仗,转问道,「所以说晓阳呢,又被他们导师扣下了,扣到现在?不是说了今天会想办法提早回来吗。」
这到无意中戳到段屿痛处了,他眉眼一压,「谁知道,他那个教授,扒他跟扒宝贝似的。」
季晨玮怵他这样子,想了想,「理解一下,我记得晓阳之前说过,他老师似乎想让他留校。这应该也是大学的意思,其实我是支持的。博士直接申请AP,以晓阳的实力,最後拿tenure绝对不是问题。」
「留什麽校,」段屿挑眉道,「想蹉跎死他?当教授能赚多少,忙得要死还要带学生。」
「你怨气这麽重做什麽?」季晨玮和他一前一後上了楼,一肚子腹诽不敢说,只念叨着,「比以前更讲不通道理,真是越活越小……」
「你说什麽。」
文珊早听见了,冰箱门一摔,拧开一瓶乳酸菌往嘴里灌,「他说你被小羊惯废了,像个生活不能自理没了男朋友就一事无成的三岁小孩。」
季晨玮哑口无言,但其实也不用担心什麽,朝段屿那边撇过去一眼,就能看见他笑得有些恶心,下一句话八成就是——
「你也知道他惯我啊,」段屿语气很傲慢,高高在上地嗤笑她,「啊,你羡慕。」
文珊狠狠翻了个白眼,「你怎麽没被你爸丢公海里去。」
段屿说,「我书都没读完,他把我往死了折腾干什麽。」
既然提起来,文珊正色问,「你总有毕业的那天吧,到时候家业不想要了?直接捐给联合国吗。」
「这和我有什麽关系。」
「啊。」这家伙终於疯了吗。
也知道这家伙是在满嘴跑火车,文珊听完算完,还没来及嘲讽,就听见段屿半真不假地淡笑着来了一句。
「白晓阳会养我的。」
文珊:「……」
「我男朋友和你男朋友不太一样,」段屿轻描淡写,「我要什麽他都会买给我的。」
季晨玮待不下去了,总感觉这两个一会又得打起来,正巧听见楼下响铃,刚挨到沙发垫子的屁股连忙抬了起来,「我去开门,我去开,」他对段屿说,「你看着点你的锅,小心一会儿肋排糊了。」
「糊了就给金珉抒吃。」
文珊没有和季晨玮一起下去,也懒得搭理魔怔且无药可救的段屿。她放下手里的饮料,快步走到窗前,将窗户抬起,身体探出去,隔着一片香雾似的树影,她惊喜地看到了楼下抱着花束丶正在轻声细语地并肩交谈的两个人。
「阿侑!」她高兴地喊,见那两个人头都抬了起来,更高兴地,「小羊!」
四月正是纽约的花季,这栋美丽的白石小楼被重新翻修过,内部的装饰风格并没有变,而是新增加了很多独属於两个主人的东西。
五斗柜和窗框都增补了新漆,柜子上摆着相框,多数是合影,只有一张单人,是被抓拍的白晓阳。
回到纽约後巧妙地迎来了一场大雪,是初雪。白晓阳背着光,抬头看向城市天际线,在听道快门声的一瞬间回过头来,段屿抓住这个机会,再次按下快门,无比幸运地抓到了这张人像。
最中间摆放的,是一张淤出水渍丶皱皱巴巴的贺卡,笔痕散乱了,上面的字勉勉强强可以看清。这张奇怪的贺卡被重新装裱了起来,底下垫着用毛线勾成的铃兰花巾。
窗框倒是没怎麽变,只是院子被用心设计一番,不再那麽荒芜,栽种了许多好看的矮木,铺垫了一块笑草坪,最让文珊满意的,还是白晓阳的主意——在窗口下移植了一颗白色的桃花树,因为品种优良,入春後早熟,才中旬就涨满了盛放的珍珠色花朵,风一吹便簌簌往下掉,最近来都能粘人一身。
文珊当初还担心,「你知道这社区要是有过敏的倒霉小孩,这树就没法要了吧。」
「嗯,放心,」白晓阳笑着说,「询问过邻居了,都说没问题的。」
起初移植过来,还秃秃的什麽都看不出来,枝杈连雪都兜不住……哪能想到,树花开得居然这麽漂亮。
也没想到,这两个人现在可以如此幸福。
在经历了一切之後,终於被上天眷顾。
她再也不需要担心什麽了,即便还有危机潜伏在暗处,即便未来可能还会走些困难的丶不顺畅的路,可是在看到他们凝视双方的眼神之後,文珊在惊讶之馀,更是也跟着松弛下来。那是完全托付,完全信任所带来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