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镜把目光从杨梵身上移开,胸腔里,什麽东西在破碎,有些事,有些人,即使再不舍,终将会随着时光洪流渐行渐远。
她看着慢慢西斜的太阳,大概还有一个多小时,就要落到山後了,应该能在落山前赶到那个地方。
那是她内心的无间地狱,在那里,她将和心魔幻境决一死战!
唐镜和杨梵牵着手,沿着河边往山坡另外一面奔去,穿过一片枝蔓横生的杂树林,又爬过一段陡峭的山崖,转到了後山深处。
当太阳边缘挨着山顶的时候,她看到了前面倾泻而下的瀑布,如一条银练挂在半空,飞溅的水滴中,有彩虹隐现。
瀑布下方是一个不大的水潭,瀑布落下来,在水面激起水花和涟漪,隆隆水声中,水潭的水从另外一个出口溢出,沿着山势形成湍急的溪流,奔向山脚。
这个地方,是杨梵发现的。
这里非常隐蔽,而且其中还有一段陡峭山崖,一般人很难爬过去,所以景色虽然美,却是人迹罕至的一个地方。
太阳向山後缓缓下沉,虽然慢,却绝不停留。
天空山林都涂抹了一层霞光,像是染上了血色。
唐镜仰着头,看着瀑布上方的山崖,那里有一株大松树,就长在瀑布边上,半个浓密的树冠探出山崖,枝干比火车轮子还要粗,足有上百年的树龄了。
透过枝叶,可以看到枝桠间的那个鸟巢。
一只大鹰从树枝间飞起,展开翅膀盘旋了一阵,随後飞向远方,变成了一个黑点,消失在天际。
还没长毛的小鹰从鸟巢探出头来,来回张望。
眼前的一切,和那一天的情形一模一样。
杨梵发现了这个地方後,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不久後,在他十六岁生日的那天,他才带唐镜来到这里。
他十六岁生日,就是无限重复的这一天的第二天。
站在这里,想到要再一次直面这一天,唐镜觉得有什麽东西,正在撕扯她的灵魂,她想转身逃走。
无处可逃。
她转身,抱住杨梵,“对不起。”
杨梵愣了一下,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少女松开手,往瀑布边上奔去,顺着山崖往上爬去。
“很危险,你要干嘛!”杨梵跟在她身後,追了过来。
唐镜没有回答,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滴落。
那一天,她看见那只小雏鹰,就趁着杨梵不注意,偷偷爬上山崖,爬到那棵大树上,杨梵发现以後,也是像这样,跟在她身後,追赶她。
她没有理会他,只管爬在树边,逗小雏鹰玩。
结果大鹰飞回来的时候,以为自己的幼崽有了危险,立刻俯冲而下,向唐镜发起了凶猛的攻击。
当时,大鹰的爪子像锋利的小刀,向她的头上抓过来,她抱着树干,已经吓呆了,不知道躲闪,也无法躲闪,甚至都忘了尖叫,只是呆呆看着大鹰扑来。
杨梵扑了过来,抓住大鹰的两个爪子,大鹰受了惊,扑扇着翅膀,带着杨梵,飞到了半空中,一直飞出她的视线。
就在那一刻,太阳完全沉入山後,霞光如血,唐镜隐约可以看见,杨梵抓着大鹰的爪子,转头朝她微笑。
她感觉自己的心有一块被硬生生撕裂下来。
从此,唐镜再也没有见到杨梵。爷爷带着附近的山民,搜遍了方圆数十里范围内的山岭,也没有找到杨梵的踪影。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杨梵十六岁生日那天,她永远失去了他。
一切都像那天一样,唐镜爬在鹰巢边,探头出来的小雏鹰,杨梵在她身後,一边看着小雏鹰,一边让她赶紧和他下去。
大鹰飞回来了,开始向唐镜发起攻击。
就在杨梵扑出去的瞬间,她抱住了杨梵。
她和他一起被大鹰带着,斜斜飞出去,大鹰带不起两个人的重量,尽管拼命扑扇翅膀,可还是开始往下坠去。
唐镜抱着杨梵微笑,这次,不管怎样,她都不会失去你。
眼前突然一黑,她失去所有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