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青惟侧眸,无声地等他说完。
他目光平淡,可奚淘却感觉头顶的光灼灼,烫得他三魂七魄都变得焦灼。
在他的注视下,奚淘硬着头皮,尴尬而窘迫:“这道题,你会做吗?”
奚淘指了指练习册上的一道物理题。
接着,他看见这本练习册被任青惟拿起来,大致看了几眼。
奚淘悄悄深呼吸,努力使自己的气息变得平稳,这次终于没刚才那样露马脚:“我想了好久,一直没解出来。”
五班都是单座,没有同桌。
任青惟随便找个座位,反坐在曹琰的位置上。他把练习册放在奚淘桌上,一边伸手:“草稿纸。”
距离骤然被拉近,近得可以看清任青惟低眸时眼睫在眼睑处投下的一小片暗影,可以看清他眼下一颗很小的痣。
奚淘把草稿纸递过去的时候,能听见胸腔内剧烈而不受控制的跳动。
任青惟擡起眼。
奚淘瞬间以为自己做错了什麽。
“笔。”
“啊……哦。”奚淘递笔,看他接过,猛然想起这笔刚才自己咬过,瞬间面色尴尬,所幸对方没甚在意。
笔尖在纸张上摩擦出轻微的响声,在空寂的教室里尤为明显。
任青惟收笔,手指按着草稿纸,上面的解题步骤写得清楚。奚淘两只手无意识地交叠,抵在锁骨处,上半身弯曲贴着座位,认真地看。
“有不懂问我。”
奚淘看得仔细,纷杂的思路被缓缓解开,他沉浸其中,也不自觉松弛了不少,应了声:“好。”
任青惟直起身体,耐心等待。
没一会儿,奚淘擡起头,依然保持着双手交叠的姿势,亮着一双激动明亮的眼,对任青惟说:“我懂了!”
他眼睛很大,眼底熠熠生辉,看着人畜无害。
任青惟收回视线,手腕上的表指向十点半,他一顿,问:“很晚了,走吗?”
奚淘自然要走。
他忙不叠收拾书包,将没写完的作业统统放进去,背上书包拿起雨伞跟着离开。
教室的灯终于暗了。
走廊上漆黑空荡,整座校园只有高三那栋教学楼还亮着灯,长虹湖旁的树木巨大地隐在黑夜里,一大团高大的黑影,可怖而冷清。
奚淘撑着伞,亦步亦趋。
雨滴砸在伞面上的声响,清脆欢快。
校门口有辆黑色轿车静静地停在雨中。
任青惟脚步顿下,侧头问奚淘:“你住哪?”
同学之间的客套礼貌,并不是打探。
奚淘指了指前面的一排排楼房,开口时气息还有些不稳:“那儿,很近。”
任青惟顺着他的手往前边看了看,那里租住了许多学生,因为学生多,也安全。他移开目光,对奚淘说:“再见。”
“再见。”
奚淘看着他走近那辆轿车,後排的车门被打开,任青惟收起伞,坐上车。
车子迎着雨匀速驶离。
奚淘没再看,右手握着伞柄,小心注意着路面上的积水,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马路,穿过一幢幢低矮的房子。
奚淘租住在里面一家,四楼,单间,和同层租户共用厨房和客厅。
经历了一天的雨,地面上的积水深。路灯投下的光昏暗模糊,奚淘看不太清,等回到家,鞋袜已经湿了。
客厅飘荡着玉米排骨汤的香味。
奚淘往厨房看了眼,呼吸间,鼻间全是香甜浓郁的气息。他没停下脚步,将书包搁在腿上去翻钥匙,刚要打开门,被身後的人喊住:“淘淘回来啦?阿姨煮了排骨汤,过来吃呀!”
带着笑意的声音。
是隔壁房间的李阿姨,她儿子在宁中读高三,她辞去了工作,特意在学校附近租房子,陪读一年,照顾孩子的吃喝。
奚淘握着门把手的动作停下,转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谢谢阿姨,我吃了晚饭的。”
“现在都快十一点了,早该饿了。”李阿姨去厨房盛了碗汤,端来给他,笑眯眯道,“不打紧,阿姨煮得多。”
碗内全是炖得软烂的排骨,点缀着两段黄澄澄的玉米,汤汁覆着几个亮亮的油圈儿。
冰凉的掌心捧着碗,没一会儿被烘得暖洋洋。
奚淘盛情难却,拿勺子喝了口汤,眉眼挂着浅浅的笑:“谢谢阿姨,真好喝。”
李阿姨满眼带笑得看着他。
她是由衷地喜欢这个小孩,文文弱弱的,乖巧又懂事,一个人也能把自己照顾得好。不像她儿子,娇生惯养,这不愿吃,那不愿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