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润升这话问得太微妙,池叙不确定自己究竟该要如何去回复他才算合适,多说多错,不说不错,这话说得在理,池叙决定沉默是金。
兀自将目光在棋盘之上快速地浏览了一遍。
左侧偏上的位置,黑棋虽然没有完全活,但是头却在外面,白棋这一方若是想要借此直接杀黑棋的话几乎不太可能,万幸的是右侧部分黑棋已经死了一大片,但是棋盘中央却又给了黑棋一个绝佳的求生机会。
池叙快速地数了一下目数,白棋五十目,黑棋五十四,领先了四目棋,轮到白棋先手。
“霍知云这盘棋下得凶悍招法犀利,不过细看下来留下的後患也不少,你想要接手这盘棋可真是不太容易。”陈润升看出池叙在思考,于是轻声念叨了一句,“若是不能按照霍知云的思路来走,注定是要满盘皆输的。”
“很奇怪,,陈总难道不希望霍知云输麽?”池叙淡淡地询问,伸手从棋奁中拿出来了一颗白子,“您手下的旅游産日新月异业飞黄腾达,城郊划出来的那块地对您来说应该也是难得的机会。”
“这你就不必操心了。”陈润升摆摆手,明显是不想和池叙深入聊下去,“这盘棋,细说起来是我跟霍知云之间的事,和旁人没有任何一星半点的关系,我欣赏霍知云这个人,所以我愿意用我的方式帮他一把,外人非要掺和进来,我其实很不满意。”
池叙低头不语。
陈润升这些说得夹枪带棒,池叙当然感觉得到,他的眼神像是山野里茂密繁盛的荆棘,刺在池叙的身上又疼又痒,难受至极。
他说欣赏霍知云,无非也就是欣赏他年纪轻轻就敢脱离霍家独自创业的毅力和头脑,和那些其他富贵人家的孩子都不一样。尤其是和你池叙,不一样。
房间内的低气压让池叙心里极度的不好受,他知道陈润升此时心里面也一定是狠狠憋了一股火没处发泄。
陈润升对自己有意见,也或许并不仅仅是因为自己,而是针对整个池家。
树大招风,这麽多年下来,整个商界对海辛不满的大有人在,这一点池叙心里面其实门儿清,保不齐这个陈润升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自己现在已经和海辛没有关系,但他是池东淮的儿子这件事是不论如何也无法改变的,事已至此池叙除了乖乖受着之外也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所以说,想要把这麽一个先入为主对池叙就有不满的人给哄好可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池叙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可偏偏脸上却总是要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来,担心陈总若是从自己的表情里瞧出了什麽端倪的话又是免不了一番尖酸刻薄的说辞。
霍知云啊霍知云……你可真是害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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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青潭市霍家家宅
霍知云懒散地坐在自己房间里茶褐色的真皮沙发上,托着脸皱着眉,一脸不耐烦地看着慢悠悠走进来的霍忻。
“你干什麽?”
“不干什麽,过来看看你啊,”霍忻说完之後倒也是不客气,回身直接坐在了霍知云的床上,“自己亲弟弟被关了禁闭,我一个当哥哥的过来关心一下还不是天经地义人之常情。”
“起来,别坐我床上。”霍知云皱着眉头呛了霍忻一句,知道他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所以霍知云半点都不领情。
“呦,都饿了一天了还有力气跟我大小声呢,”霍忻乐了一声,居然还真的从霍知云的床上站起来了,“昨儿跟爸说话也是这脾气吧,怪不得被关禁闭。”
“你到底有话没话。”
霍知云感觉自己的忍耐几乎是已经快要濒临极限了,昨天一整夜没睡加之今天又被禁了一整天的足,霍知云此时的眼睛里已经浮现出了暗红色的血丝,这时候霍忻若是再当着自己的面儿跟自己幸灾乐祸上蹿下跳的话,霍知云是真保不齐自己究竟会对他做些什麽。
而霍忻那边,好像也是能隐隐约约察觉到这一点似的,所以刚才霍知云在叫他从床上站起来的时候,他才会那麽乖乖听话。
识时务者为俊杰,霍忻知道在霍知云面前,自己不论是武力还是智力都绝非他的对手。
霍忻不服,但是霍忻知道。
所以他没必要在这样的事情上再去和霍知云闹得不愉快,毕竟退一万步说,他今天可是带着池叙的任务过来的,惹毛了霍知云对于此时的他来说没有半点好处。
眼看着霍知云的话音渐落,卧室内的气氛当即僵硬了一瞬。
残阳顺着正面墙的落地窗匀称地洒满了霍知云卧室内铅灰色的地毯,霍忻站在霍知云的面前,心里面盘算着自己究竟该要如何才能够把这一段已经绕进了死胡同的谈话进行下去。
只可惜霍忻要琢磨,但霍知云这边可未必愿意给他预留这样的时间。
虽然他心里面能够明显感觉出来霍忻这会儿来见自己的目的并不不单纯,但是说一千道一万,这些也终究是跟他霍知云无关,霍知云才懒得惯他毛病。
“你没事的话就出去,别来烦我。”
“不是霍知云,”霍忻被霍知云呛得有些毛,“你还真以为我愿意来啊。”
“不愿意来你站在这干什麽?有人拿到架你脖子上逼你来的?”
“靠,我这不是……”
话说到一半,霍忻忽然卡了一下。
对啊,到底该不该告诉霍知云,是池叙让自己过来问他出了什麽事的?
既然池叙当时没有跟自己特别嘱咐的话,是不是就说明霍知云知道与否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太多所谓……
“不是什麽?”见霍忻那儿话说一半之後忽然没了音,霍知云意味深长地眯缝了一下眼睛,瞳孔里流露出的危险气息几乎快要把霍忻罩起来了。
说实话,虽然霍忻从刚才进来到现在统共跟霍知云也没说上几句话,但霍知云就是能明显感觉到霍忻今天在面对自己时候的态度和从前有些不太一样了。
虽然还是一样的剑拔弩张,一样的暗潮汹涌,但……说不上来怎麽回事,反正就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