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世界(十)
作为一只家养猫,黑猫本不该是现在这般样子。
家里的喂食器总是会定时定点冒出猫粮,咸咸的,不算很好吃,好在有肉汤可以涮涮口。
据黑猫观察,带它遮风避雨的人类每四个月回来一次,总有些时候黑猫会待在另一个人类身边。更过分的是,每次主人回来时都会对另一个人类“呜哇呜哇”地叫,于是黑猫也对主人“呜哇呜哇”这麽叫。
不知道主人能不能听懂,黑猫是在怪她总是离开这麽久。
後来,黑猫突然就能和主人待在一起了。那时候黑猫总是能感觉到主人很焦虑,甚至到最严重的阶段,它担心地给主人舔了四十多次毛。
黑猫想,它还是有些用处的。
没过几天主人的脸上就有笑了。
成功钻研明白人类的黑猫很满足,它以为很快就能和主人黏在一起。家里添置起新的木头架子,比滑得溜脚的地板好多了,它再也不用跑酷时跟地板做抗争。
每天趴在熟睡的主人身旁睡懒觉,饿了就扒拉主人喂饭是黑猫脑袋瓜中最幸福的事情。但主人莫名其妙又开始变得很勤奋,光是早出晚归这点就让黑猫很不爽。
“警长,在家要乖乖听话哦。”
主人离开前这麽说。
这个时候,黑猫已经能捕捉到人类的语言碎片了,它勉强能听懂主人是在嘱咐它在家里不能乱跑。作为一只有骨气的猫,它决定看心情听话,反正主人也不知道它能听懂。
黑猫坐在可以扭来扭去的大铁板对面,不情不愿地“喵”几声。说实话它也不喜欢喵来喵去的,但主人每次按下把手後就会消失,这样叫还可以获得主人消失前的摸摸头。
可那一次离开後,主人过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再回来。黑猫开始责怪主人忘记给它添粮,也会故意不听话地在家里跑酷,累了就趴在阳台边看黑白交替。
交替了很久,久到它再没有食物。
只剩下讨厌的大圆盘,黑猫不明白为什麽那东西总是滴答滴答地叫。
直到黑猫再次见到人类,主人已经被困在黑色木头框框里,任凭它怎麽叫也没有反应。那时候黑猫才意识到,它的责怪并不能让主人听到,甚至周围都没有主人的味道。
它看见,黑框框下面是主人的名字。
叫做“念华”。
***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简从生都在混沌中度过。浑身沉重得无法动弹,不时有机器声在耳边滴滴作响,他隐约意识到胸口在发疼,呼吸道被大力揪住,尽管再怎麽用力都无法呼吸顺畅。
黑暗混沌持续的时间长了,简从生又恍惚在地狱中,如果地狱当真是无边黑暗的话。
“也就是说,那些跟蜡烛一样的食物是黑猫准备的贡品?”有人在他旁边说话,“好吧也有点合理,还好我没吃多少东西,不然现在肯定也躺床上了。”
“去你的,你最後那是纯菜。”
另一个人躺着说。
周边的声音太过吵闹,吵得简从生在“地狱”中也不得安宁,可没过多久又变得安静,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历时将近三天後,受伤最严重的简从生终于转醒。
长时间瘫在床上,简从生感觉自己骨头正濒临散架,他头晕目眩地用手肘撑床,这才坐起来。关于昏迷前的最後记忆,他只记得是在海里,模模糊糊有个人在捞他,好像还给了几巴掌。
简从生下意识找人,环视过後才发现时景焕就躺在他旁边另一张病床上。
时景焕听到动静也坐起身来,与同样姿势的病友干瞪眼。
“……你醒了。”
时景焕声线沙哑,才刚刚睡醒。
医院的消毒水味若有若无地飘进鼻腔里,呛得人呼吸都不太顺畅,简从生不舒服地移动身体,这才意识到他身上还挂着呼吸机。
“你也躺这儿?”简从生清了清嗓子,亲切地对陪跑人员表达问候。
他扯扯透明管子,耳边传来时景焕的声音:“嗯,你在海里沉了太长时间,医生说你肺损伤太严重,不然就要没命了。”
简从生眼中带着迷茫,时景焕又继续跟他念叨最近的情况。
“不过你进栈前家里居然还有朋友,我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跟他解释好‘关于简老师在床上是如何溺水’的。不过可信度不高,还是要你出马解释一下,他明天还会来看医院看你。”时景焕说,“最後黑猫是姜休送走的,他出去买水果了,等会儿应该会回来坐一下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