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好的主持人简从生“嗯”一声,嘴唇发白地说道:“刚才设备出了点故障,请问这位听衆有什麽困扰?”
“哦这样子啊,那个,其实也不算是困扰吧,就是我听说你们这里什麽问题都可以问,所以想来试一试。”听衆是一位女生,声音虽小,但说得很流利,“是这样的,我最近总是梦到另一个世界,老是睡不好。”
“据他们说,那个世界叫时间之镜。”
简从生扶着耳机的手微微一顿,不由得坐直了身体,他与时景焕相互对视一眼,都在各自的眼中看到了出乎意料。
时间之镜,简从生几乎快要忘记这个名字。
简从生从第一个栈中出来後,曾有拦路的神秘人交给他一个委托。内容就是寻找时间之镜,神秘委托人曾说他是为时间管理局而来,找到时间之镜的目的就是稳定时间顺序,引导衆灵归位。
可那人声称失踪的时间管理局老大正坐在旁边,稳定什麽时间也是时间管理局的责任,之後再没提到过委托的事情,简从生一度以为他无需再找时间之镜了——更何况这一切听起来都太玄幻,他连到哪里找时间之镜都无从下手。
可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听到时间之镜。
“你详细说一下那个世界吧。”时景焕不动声色地问听衆,尽量不打草惊蛇。
“那主持人不要嫌我烦啊,毕竟我做这种梦已经很久了。”对面听衆说,“其实在那个世界的时候,我根本感受不到在做梦。”
……
天地混沌,远处是连成一片的天际线。
那不是镜子的边界。
很多人听到「时间之镜」,第一反应这绝对是面镜子,这是在那个世界里的「父」说的原话。
可「父」又说,这个世界是在收容流浪的人——也不只是人,世间万物都源自「时间之镜」,万物在这里慢慢生长丶演化丶直至最後消亡。
无论是什麽物种,都会走向消亡。
每一个来到「时间之镜」的物种,都能够丶或是不可避免地看到混沌。这里时空混乱,灵魂可以再生,拥有世间一切疾病与衰落,老龄化不再成为国家或是种族面临的“问题”,环境污染也能滋生出另类的“生命奇观”。人相食啖,白骨委积,耄耋老人搓控埋线早就成为绝迹,未出生的生命在刚死去的孕妇肚中玩弄脐带,可这又怎麽算得上自相残杀?
「父」总是擡头说这些话,从不会低下头颅。
进入「时间之镜」的人究竟何时才会意识到是梦,也许有的人永远不会,但出现了例外。「父」说,这里不乏“重生”来过的亡魂,也常看见不同时空碰撞压碎了世界观的人,穿着古装的举人站在高楼上痛声背下八股文,死前尚未见到女儿最後一面的母亲想尽办法重新回到救护车,取婚服路上被大货车压死的新婚夫妇失声痛哭,末世失去家园的人在角落等死……
在梦里,竟能映射出世间一切悲欢离合。
这对于初入「时间之镜」的她来说,无疑是不知所措的。可这里的人不需要她的安慰,也不理睬任何出于人类的声音,只有「父」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这些人的故事。
直到「父」也灭绝于世,混沌依旧存在,她的梦醒了又睡。
无论是什麽物种,都会走向消亡。
人类也是。
因为这里拥有世间一切疾病与衰落。
在老人度过最严重的阶段後,在生育急转直下趋于零值之时。「时间之镜」碎裂,梦随之被打破,“重生”之人也沦落为被拒于地府大门的亡魂。
人类终于专门研究出一个生孩子的东西。
名为「女娲」。
……
“你说奇不奇怪?”听衆语气纳闷,又按紧了听筒,“谁能想到我做了一个月的梦,竟然是个神话故事?”
收音机仍然在响着戏曲声,嗡鸣声吵得电台没有片刻安宁,时景焕的指尖敲打着台面,发出有节奏的响声。
简从生说:“的确有点儿神秘色彩,但我听你的意思是时间之镜最後消亡了?之後你有没有再进到这个世界里面过?”
“是啊,自从时间之镜消亡之後,我就再没做过这样的梦了。”听衆一五一十地回答。
任谁也没有料到,看起来神秘的时间之镜竟然已经不复存在,这何止是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简从生都还没开始。
“哦对了主持人,还有一件事特别重要。”对面听衆似乎才想起来,神秘兮兮地说,“我刚才说时间之镜不是已经没了吗?但是女娲还在啊!”
“我快醒的时候好像梦到女娲在消弥之後的时间之镜重建秩序,但是具体怎麽样我也不太清楚,快梦到结尾的时候就醒了。”听衆抑扬顿挫地说完,意犹未尽地“嗯”两声,像是在对自己这番发言表示满意。
“重建?在混沌之上重建秩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