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尔和林恪对他说,女孩子可以是任何样子,无论她是穿公主裙还是运动裤,都不会妨碍她爱这个世界以及这个世界爱她。
当然,最爱她的还是她的爸爸妈妈们。
次年春天,卓尔在家附近的学校申请到旁听课,社会心理学的教授是一个金发碧眼的英国人。她对英国文化産生浓厚兴趣,和林恪一起看了《唐顿庄园》和《伦敦生活》。她把去英国旅行写在心愿贴里。
到了夏天,卓尔又突然对音乐着迷,他们一起追国内的乐队综艺丶买唱片,计划回国之後要去看音乐节。想学武术的橘子短暂地喜欢上了disco,但动作仅限于扭屁股和摇花手。
卓红在视频里问她想不想学芭蕾或者拉丁,她摇头,说她还是要学武术。
那一年冬天,院子里的三个雪人紧紧相依。西雅图的冬季不再致郁,他们又一起答对了一道生活选择题。
……
“我那张书桌是怎麽处理了来着?”卓尔忘了他们从旧金山搬去西雅图的很多细节。
“书桌留在公寓里了。你跟橘子做的挡风帘带走了,後来还带回国了,现在估计在家里的储藏室里吃灰呢。”
帘子还在就行,总得留点东西用来追忆往昔岁月。卓尔努努嘴,“说吧,你搞这一出,到底是想干嘛?”
林恪想给迷茫的卓尔一个跟他并肩作战的选项,当然,只是选项。
他对卓尔说:“这两年我太忙,但凡空出点时间也都用来陪橘子了,对你的关心实在太少。好像我们上床的次数全部加起来都没有过去两个月多吧……”
“你在这里说这个干嘛?”卓尔警觉地环顾起四周。
“我的地界,我想说什麽就说什麽。”林恪关了窗帘,继续说道:“从霓城到旧金山,又从旧金山到西雅图,姑且算是你心甘情愿地跟着我变动,但後来我突然决定要回国,你心里肯定是有想法的吧,你是不是觉得你跟橘子就像我的一个挂件,好像意识必须得跟着我走,这个家才能成立。”
她想继续学习的热情丶正在物色的新工作丶终于融入环境的自我认同感丶对橘子步入正轨的教育探索,都在他“回国创业”的一声令下里被终结和改变。
回国之後,他为了自我价值的实现而奔命,帮助橘子适应不同教育体系的重任全部落到了她一个人的头上。除此之外,还有各种繁琐的家务和独自带娃的精力消耗。
她嘴上不说,却日渐沉默。
忙碌的他甚至都忘了她是在什麽时候买的第一包烟,又是在哪个深夜第一次为迷失自我而叹气。
哪怕他也在尽自己所能分担家庭责任,可幼儿园老师遇到事情永远先找“橘子妈妈”。身边越来越多的人只知道她是卓不凡的妈妈,不知道她叫卓尔,也就更没机会知道她是个多麽可爱多麽有趣的人。
就连在小区电梯里抽烟的烟鬼也会大放厥词,把她伸张正义的行为说成是一个全职带娃的宝妈在家闲得无聊才会多管闲事。
後来一些熟悉的朋友又开始称她为全职太太,她多了一个新身份——林恪的妻子。这更人唏嘘,因为这个身份里依然没有她自己的名字。
只有他知道,其实她只是她自己,她只想做她自己。
卓尔很清楚林恪这番反思的重点在哪里,她正是因为找不到解决办法才陷入混乱的迷茫期。
他的这些话当然是好听的,表达也足够真诚,可这不只是一个家庭议题。
这可能需要所谓宏大的思维和宽广的胸怀去排解。她没那麽高深莫测,索性就不压抑自己了,随时“发疯”吧。
“谢谢你为我想这麽多,”卓尔笑着对林恪耸了下肩膀,“但如果我不接受你安排的这一切,你会失望吗?”
林恪诚恳地摇头,“我很虚僞的,只是想给你一个选项。”给她一条她可能会鄙视但他不认为是捷径的捷径。
他又说:“你的能力我又不是不清楚,策划丶企宣丶设计丶文案丶公关和行政,你都是OK的,离开西雅图之前你还想过要考OSTA吧?”
卓尔往沙发上一坐,“可我现在什麽都不想干。要是老公变成老板……天呐,杀了我吧。”
“那你愿意让我跟你一起面对这些问题吗?我还是你最好的朋友。”
卓尔想了想,鼓着脸点了点头,问:“这一个月你都在琢磨这些事情?”
“不,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生气,”林恪深深地叹了口气,“你怎麽可以说要离婚呢,你知不知道这两个字对我来说打击有多大。”
现在回想,那的确是带着赌气心理在逃避问题。
卓尔不想承认自己的不理智,嘴硬道:“我当时是真的想……”
“别说梦话了!”林恪转身看着窗外,“我知道很多事情怪我,没求婚就领证了,仪式感是一点也没有,後来我也挺粗心的,跳过很多步骤……”
“你反思别过度啊,多矫情啊。”
林恪不理会卓尔的调侃,回头看着她,“我们忘记恋爱这件事了。”
“……”恋爱,可能是个好词。风花雪月或许真的能当饭吃。
他们一路走来,其实做过很多恋爱的事,只是过去没有名义,後来又在一日三餐的小日子里认定了新的人物关系。
有一句话,林恪觉得到了非得告诉她不可的地步了。他走到卓尔身边,目光异常坚定。
“干嘛?”被从沙发上拽起来的卓尔好担心这个男人再说什麽煽情的话。他们的感情一直以来都是很松弛的,她不打算跳出舒适区去迎接新挑战。
“再不告诉你,我的婚姻可能就要完蛋了。”林恪把眼前这个眼露惶恐的女人紧紧地抱进怀里,轻柔地开口,“卓尔,我爱你。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是爱了很久了。你……应该也是爱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