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和厨房离得不远,水流声压不住一墙之隔的响动,是锅铲碰撞搅动的声音。应泊擦着头发出来,看见路从辜徒手去掀砂锅盖子,蒸腾的热气扑在手上,激得他下意识松了手。
“别动。”应泊冲过去抓住他手腕,头发上的水珠甩在两人交握处。路从辜的食指和拇指关节内侧红了一整片,应该很快就会变成一个水泡。
应泊擡起眼,眼神里都是责问。他关上了火,用抹布垫着揭开砂锅盖子,里面躺着几块焦糖色的排骨,汤汁咕嘟咕嘟地,冒出醇郁的浓香。应泊愣神的刹那,路从辜已经抽出手往身後藏:
“失败了五次,只有这次成功了。前几次不是糊了就是腥,可能是肉的问题。”
“没提前焯水?”应泊不由分说地拉过那只被烫伤的手,放到水龙头下冲凉,又从冰箱里取出冰袋敷上。兴许是疼得紧了,这一次路从辜没再挣扎,皱着眉头说:
“焯了,葱和姜都放了。”
“冷水下锅?”
路从辜转着眼睛回想了一会儿,不说话了,看来是热水下锅焯的。应泊忍俊不禁,用汤勺搅动浓汤,带着笑解释:
“冷水下锅,血红蛋白慢慢就煮出来了,腥味会少很多,热水一下子把血水封在肉里,所以不好吃。”
他舀了勺汤吹了吹,先是自己喝了一口,点点头,又送到路从辜嘴边。路从辜就着他喝过的位置抿了一口,咂巴咂巴嘴:
“有点咸。”
“我觉得还不错,咸一点刚好下饭。”应泊把汤勺搭在锅边,帮路从辜把围裙解下来,转身擦拭着流理台上的油点,“去沙发上等吧,我来收拾。”
“应泊。”路从辜站着没动,忽然开口,“你是不是对谁都一样?”
应泊擦竈台的动作一停,一时没参透话中含义。他隐隐觉得这个问题应该没有听上去那麽简单,保持着背对的姿势,等待後话。
然而,僵持半晌,谁都没有接上话的意思。应泊叹口气,回过身,把洗好的抹布挂好,斜倚在竈台上:“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律师丶嫌疑人被害人总是会挑各种各样的刺,把事情做得圆滑周到点总没错。”
如果不出意外,路从辜下一句话一定是裹挟着情绪的“谁问你这个了”。不料,路从辜垂下眼,睫毛微微翕动,接着问:“不累吗?”
“……习惯了。”应泊故作轻松地耸耸肩,“我知道,有点假。”
但对你不一样,他想。
路从辜没再问下去,只是平静地直视着他,眼底看不出情绪。应泊躲闪了一会儿,发觉路从辜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上下逡巡,不像是逼问,更像是搜寻着什麽。他茫然地迎着目光看回去,路从辜却收回视线,换了个话题:
“带走任倩的嫌疑人找到了,有两个。明天实施抓捕。”
应泊张了张嘴,揣摩着这话的用意,问:
“你亲自去?”
路从辜颔首。不待应泊问,他便主动详细道来:
“他们藏在西北边三不管地带的平房里,有点偏,涉毒涉赌都有,来往人员比较复杂,派出所反映那里之前还搜出过枪,我们制定战术的时候看了很久地图。一旦被发现,很容易被他们逃脱,希望一次成功。”
应泊观察着他的神情,伸手捏了捏他的腕骨:“……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话音落地,谁都没有再出言。路从辜慢慢走向门口,又忽然想起了什麽,说:
“对了,你那间房子,续着租金吧。”
他停下脚步,後半句话说得轻轻的:
“也算给你一点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