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世事难料。他们没等来及时赴约的佳人,只等来了肖恩发来的语音。才刚点开,肖恩的大嗓门就震得他们耳朵疼:“不是,她把我拉黑了?!”
路从辜把着方向盘,呆愣愣地傻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遇上了什麽情况。应泊打开车窗,手肘搁在窗边扶着额头,脸转向窗外,唇角的笑容怎麽也藏不住:
“我就说只靠下载国家反诈APP没办法彻底防诈吧。”
他越发放肆的笑声被路从辜一记肘击打断。应泊捂着胸口,断断续续地边笑边安慰说:“没关系,我也被骗过钱。之前有个犯罪嫌疑人要取保候审,没人来给他交保证金,我就先垫上了,他哭着跟我说一定会还给我。”
“嗯,然後呢?”
应泊收起了笑容:“然後他跑了,保证金白搭。”
计划暂告破産,目前只能寄希望于技侦定位了。路从辜耳提面命地督促他们加快进度,终于抢在信号消失前锁定了一处烂尾楼。肖恩喘着粗气坐在後排,还是想不明白前因後果:
“不是,为啥啊?这钱还能追回来吗?”
烂尾楼的骨架在夜色下像具被剥了皮的巨兽,獠牙似的钢筋从混凝土里支棱出来,裸露在外。他们举着强光手电筒往烂尾楼里晃,光束到过三楼窗口,竟然有几件挂起来的粉色女式内衣。应泊一脚踢开脚下的石子,自言自语地笑道:
“我好像明白大概是怎麽回事了。”
路从辜一个手势,其他民警一同涌入楼中,应泊搀着他走在队伍最後,摸黑爬上摇摇欲坠的楼梯。三楼平台堆着发霉的床垫,几个食品包装袋被风卷着飞出来,明显是有人生活过的痕迹。二人走到楼梯口,走廊里的脚步声倏忽间变得密集,继而是民警们齐刷刷的呵斥:“不许动!”
半晌的静默後,他们听见肖恩的失声惊呼:
“我操!怎麽是个男的!”
“别过来!过来我就——”黑暗中,一个高壮的身影飞奔向天台,却被一拥而上的民警死死压住。路从辜举着强光手电缓缓上前,先是对准了这人的脸,虽然带着假发,但棱角分明的轮廓已经足够认出是个男人。
“干什麽……你们干什麽!”男人还在试图挣扎。
应泊绕着四周转了一圈,如数家珍地清点着此人的作案道具:“假发丶内衣丶变声器……你准备得还挺齐全。”
他拿过男人的手机,把着男人的手解锁,翻看着收款记录,果真从中发现了肖恩方才打给他的转账,不由得失笑:“你有这个技术,干点什麽不好?”
意识到自己诈骗了警察的钱後,嫌疑人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他时不时瞟一眼脸色铁青的路从辜,还不忘为自己辩解:“这……我哪能想到碰上了条子呢?”
这句话更是触碰了逆鳞。应泊用指节轻叩桌面:“说话之前过过脑子。”
“说说吧,你和你的账号,还有那些女孩是怎麽回事。”路从辜暂时也不想追究自己打水漂的钱了。
嫌疑人扭扭捏捏地招供:“我本来是给人家打工的,负责把女孩都骗到我这儿来,我再转手给人贩子。其实根本没有什麽文员工作,一个月开五千,又双休,又五险一金,又不卡学历,哪有那麽好的事呢?有人上鈎之後,我们会把她带到一个酒店里迷晕,人贩子也在,交易就算成了。不过,这活我干了一年就不干了。”
“为什麽不干了?”
“钱太少了。以前是骗来一个人给我提2000,後来可能是效益不太好,降到1000了,我气不过。你们想想,我一个月能骗几个过去?再干下去连饭都吃不起了,还不如自己出来单干。”
“单干指的是诈骗?”应泊插嘴问道。
“那我又不能真的卖沟子。”嫌疑人耸了耸肩。
“那些落到人贩子手里的女孩最後会去哪儿?你清楚吗?”
“他们分两条线。女人卖给别人当媳妇或者拉去关起来卖淫,还有一条线是小孩。”嫌疑人解释道,“小孩比女人好卖,缺老婆的光棍不一定舍得花钱买媳妇,但缺孩子的夫妻一定舍得花钱买孩子。”
“孩子?”应泊捕捉到异常的地方,“可就算买到了孩子,领养手续怎麽办?”
“嗐,这就不劳您操心了,他们有关系和手段。”嫌疑人一脸高深莫测,不待细细盘问,他便自己和盘托出,“他们会把那些小孩先带到望海市儿童福利院,就是民政局局长他老婆弟弟管的那家,靠这层关系,从民政局办假的收养手续,这就成了。”
果然与毛俊臣脱不开干系。讯问笔录停在望海市儿童福利院,应泊察觉到路从辜的注视,侧过脸探询地看过去,交换了个眼神。嫌疑人小心翼翼地问:
“警官,青天大老爷,我都说了这麽多,能丶能……轻点吗?”
“我们不打人。”路从辜看都没看他。
“我知道,我是说能不能判轻一点,钱我都可以退,倒贴钱给你们都成。”犯罪嫌疑人一脸谄媚的笑,“能不能别让我坐牢?之前坐过两年,在看守所被打过。”
“我们暂时不会收押你,你现在就可以走。”路从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还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