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隔阂应泊已经三天没有回家了。
铁门一开一合,两名中年民警夹着孙国纲来到讯问室。孙国纲在防撞软包门前停顿半秒,长出了一口气,一个民警按住他肩膀往前带。
“解除戒具。”应泊习惯性地开口,忽地想起今天是徐蔚然主导讯问,默默闭上了嘴。
“怎麽是你?”看清了应泊的脸,孙国纲大吃一惊,“批捕的时候不还是祝检吗?”
“只是帮她提审,开庭还是由她负责。”应泊摊手道。他向徐蔚然使了个眼神,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徐蔚然清了清嗓子,学着应泊的语气道:“我们是望海市人民检察院的检察干警,现依法对你进行讯问。孙国纲,龙德集团董事……确认一下身份信息。”
孙国纲嗯嗯啊啊地敷衍过去,眼里带着挑衅的调笑。徐蔚然也明白是自己镇不住场,他欺软怕硬不屑于与自己交流,窘迫之馀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应泊:
“师父,能先打个样吗?”
应泊轻叹一声,擡眼盯着孙国纲,将对方的调笑逼了回去:“最近睡眠不好?看守所的大通铺确实不如家里的床舒服。”
“说笑了,我现在就是个等死的囚犯,有什麽好挑的?”孙国纲嗤笑。
“不至于,职务犯罪和经济犯罪基本不会判死刑,大可放心。”应泊知道他是负隅顽抗,倒也不恼,“如实供述和认罪认罚,可以考虑从轻。这个量刑建议的权力在我们手里,希望你能好好把握。”
他有意无意地岔开话题:“令嫒在波士顿的留学生活很精彩,她还什麽都不知道。”
孙国纲脖颈鼓出青筋,张口良久,却没挤出半个字。应泊用笔帽点点徐蔚然的手背,意思是可以继续了。
“孙国纲,说说鑫海地産那笔土地转让金吧。”徐蔚然的手指在案卷的字眼上悬停,“前年3月15日,你从公司账上划走两千三百万,收款方是……”
“建材采购款。”孙国纲不耐地用皮鞋尖点着地面,“赵董亲自批的条子,财务部都有存档。”
应泊忽然轻咳一声。徐蔚然明白他的暗示,後颈当即渗出薄薄的一层冷汗,手指将案卷捏出褶皱:“赵董……指的是赵玉良董事长?”
“不然呢?”孙国纲嗤笑着往後仰,“还能是那个吃牢饭的赵玉生?”
最後三个字甫一落地,讯问室里陷入诡异的死寂。徐蔚然吞了口唾沫,照着应泊给的讯问提纲继续读下去:“赵玉生来作证的时候,说当年你打给他的欠条……该兑现了。”
只听了前半句,孙国纲立刻悚然一震,面如土色,眼底一片慌乱,拔高音量问:
“赵玉生?作证?放你妈的屁,他不是都死了吗?”
“死了?”应泊大骇,马上追问。他有意在讯问提纲中插入假的证言,目的就是从孙国纲口中套出赵玉生的去向;要徐蔚然代为主导讯问也是为了试探,观察她是否会趁机向孙国纲传递消息。
但不论是孙国纲的答案还是徐蔚然的反应,都让他疑窦丛生。
难不成是自己的推理出了问题?
“你不知道麽?”孙国纲显然比他更困惑,“你怎麽可能不知道?”
“关于赵玉生出狱後的去向,你都知道多少?”
“应检察官,这跟案件无关吧?”见应泊方寸大乱,孙国纲面上又呈现出那副嘲讽的笑。徐蔚然突然出声,声音绷紧如琴弦:
“有没有关系,你说了不算,配合讯问。”
孙国纲斜睨她一眼,不情愿地一件件道来:“在监狱里查出肺癌,办理了保外就医,跑了好几家私人医院,後来死在医院,骨灰在哪儿不知道。”
应泊有意散布的线索,此刻正从孙国纲口中一件件抖落,看来他们先前的确一直在被自己牵着鼻子走——可为什麽会出现“赵玉生已死”的结论呢?消息源是哪儿?
身侧传来徐蔚然不经意撕开案卷纸的声响。应泊瞥见她的手在发抖,稳了稳心神,重新掌握主导权:“孙国纲,你先前在监察机关的供述是否属实?”
“操,一提我就来气。赵玉良那个老东西把老三馀泽龙撸下去了,馀泽龙笼络着几个大领导,这下全得罪了。”孙国纲口无遮拦,“不然你以为轮得着你们在这儿审讯我?”
“今天先到这里吧。”应泊心下有了新的猜测,按铃提醒管教来提人。收拾好案卷和电脑走出看守所,天色已晚,徐蔚然忽然叫住他:
“师父。今天的案子,不会是你从三部抢来的吧?”
应泊拎着电脑包走在前面,闻言停住脚步,却并未回头:
“只是替他们分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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