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部交给你了。”应泊回以一个勉强的微笑,“你要操心的更多了。”
“嗨呀,以往操心的还少吗?”侯万征扯扯嘴角,“看你收拾得这麽干净,我就不在里面抽烟了。”
“少抽一点吧,小心你的肺。”应泊照例唠叨,拉着行李箱出门,等电梯时又忍不住开口:
“记得常联系,好大哥。”
他一路都没有回头,直直走到门口,刚打算转向停车场,远处停了一辆黑色越野车,司机戴着墨镜和口罩倚在车门上,似乎正在向他招手。
应泊不明所以,只当他是认错了人,转身想走。不料,对方直接拨通了一个电话,随即应泊的手机开始嗡嗡振动起来。
振动声响起的一瞬间,应泊脊背发凉。他接起电话,电话里是一个粗粝的男声:
“应检察官,请吧。”
几乎不需要思考,应泊迅速推测出了对方的身份。他停下脚步,向那越野车的方向望去,握着行李箱把手的手指攥成了拳头。他最终还是改了主意,向那人走了过去。
那人甚至好心地帮他把行李箱搬上了後备箱,又帮他开了车门。应泊带着火气坐上去,等司机也坐好,破罐破摔地问:
“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啊?大学生,还是公务员,连这种事都猜不出来?书白读了。”那人挂挡起步,“我们董事长想见见您,没什麽,不用紧张,我跟上次那帮撕票的粗人不一样,我读过高中,知道杀人犯法。”
这人虽然贫里贫气的,似乎没有恶意。而且,不知怎的,应泊总觉得这人的声音相当熟悉,只是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他稍稍松了口气,又问:
“赵董?有何贵干?”
“你们有钱人和当官的聊什麽,我一个小喽啰怎麽知道?他只让我把人接过去,不许伤到——而且,好像还要请您吃顿饭呢。”
无事献殷勤,应泊腹诽着。他不再多问,对方却不肯让话头落下,主动挑起话题:
“我看您从单位里拉个行李箱出来,怎麽了?不干了?”
“嗯,不干了。”应泊不想多说。对方一听乐了:“不是,您这要是不干了,前几天那顿打不是白挨了?您不想报个仇什麽的?”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也没道理,应泊听了也觉得奇怪,冷笑着反问:“报仇?拿什麽报仇?”
“我还以为你们这种人都正气凛然的,除恶务尽,跟黑恶势力死磕到底呢,没想到跟我们一个德行。”对方耸耸肩,“也是,你一个读书人,拿什麽跟黑老大斗?”
这一番话,反倒叫应泊对这个司机来了兴趣。他坐直身子,反问对方:“你跟我说这种话,不怕你们老大找你麻烦?”
“找我麻烦?他找不过来,有二心的人太多了,这边摁下去,那边又起来了。更何况,老大连自己都顾不上了,要是再把我干掉,小弟们容易反。”
司机叼起一根烟,一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将烟盒递到後座,应泊沉默着拒绝。司机又是一笑:“这年头压力大还不抽烟的男人,我就见过一个,你是第二个。”
“别绕弯子了,赵玉良到底在打什麽算盘?”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待会儿你自己去问他呗。”司机从後视镜瞥他一眼,“哦,对了,之前多有得罪,我跟你道个歉,什麽仇什麽怨,你都算在我们老大身上,我也是拿钱办事没有办法。”
“为虎作伥。”虽然听不懂对方所指何事,应泊也毫不客气地呛回去。司机也不恼,把车停在一幢大楼下,向窗外一指:“到了,龙德集团总部。”
他摘下墨镜,把口罩拉到下颌,露出整张脸:“下车吧,应检察官。”
应泊愣愣地看着那张脸,记忆像那一日朝阳监狱的大火,咆哮着向他奔袭而来。楼道里低沉沙哑的交流声,配电室门口差点割破喉咙的一刀,双方对峙时点到为止的谈判,所有一切全都在看清司机脸上横贯左右脸的刀疤的一刻惊醒,尖叫着警告他快逃。
那个传闻中的狗哥,就坐在驾驶位上,笑着直视他。应泊一拳捶在前座的靠背上,咬牙切齿道: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