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开口,忽地见对方两肘闲闲地撑在椅子扶手上,风衣长袖褪却小半截,露出两只手腕来。
左手腕银带闪亮,戴着块劳力士手表;
右手戴着一串沉香珠,108颗野生奇楠深色珠子,腰间有两颗暗光涌动的南红玛瑙作配珠,金玉缀饰,在他腕间缠了三圈。
何闽轩胸膛一震,水都不敢喝了,将刚端起来的茶碗放回去,面上不动声色,擡手遥遥一指,笑问:“你这串珠子是?”
戚时唇角一勾:“捡的。”
何闽轩追问:“哪里捡的?”
戚时耸耸肩:“地上捡的。”
何闽轩:“……”
何闽轩打小是从枪林弹雨里长大的,一路走来全靠硬拼,从不信命,但他家老爷子和小畜生都信这些,他作为当家人,不能任由自家的宝物戴在旁人的手上,于是只好戳破窗户纸:
“家弟也有串一模一样的,你捡的是他的吧?”
戚时仰身一靠,姿态倨傲如太上皇,笑得一脸无赖:“我不知道啊,戴在我手上就是我的了。”
何闽轩:“……”
他好像明白戚老二脸上的伤是怎麽来的了。
别说老三了,他也很想打他。
何闽轩耐着性子:“这是家弟的东西,望你归还,当然我们何家人并非不懂礼节,你想要多少,直接给我个数就是了。”
“不,”戚时执着道,“我只要何老三。”
“老三没在国内。”
“那你就把他给我召回来!”
“我如果能对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就不会把他送你那儿去历练了。”
“我也想问,”戚时眸色一凛,“你为什麽非把他送我那儿?”
“因为时兄一表人才,很有领导风范。”
“我要听真话。”
“手串的事,时兄不也没对我讲真话麽?”
“你别叫我‘时兄’了行不行,我听着别扭。”
何闽轩淡淡一笑,说:“这麽僵下去不是办法,对于这次事故,我很抱歉,老三年纪也不小了,他惹了事,本就该他自己承担,我其实不介意把他在哪儿告诉你,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戚时一挑眉:“你说。”
何闽轩似乎早有准备,他站起身,走到在厅内西角落的保险柜前蹲下,拿出一份牛皮纸密封文件,过来递给戚时。
戚时看到文件封条白底黑字,狷狂毛笔字写着“燕京擎荣集团戚时总裁亲啓”。
他讶然擡头:“给我的?”
“家父写的,”何闽轩笑,“本来是要写给令兄,但令兄近两年似乎不太管事了,加上你我年龄相仿,家父觉得,让我找你联系更好说话些。”
戚时撕开封条,一边拆着文件,擡眼问他:“所以,把何老三扔过来燕京试探我,也是你和你‘家父’设计的一环?”
何闽轩坦然:“是也不是,但时兄,你比我想象中要透彻。”
戚时冷哼一声:“我又不傻,没点利用价值,哪儿能攀上你们何家的高枝儿呢。”
戚时猜,对于何家这种半隐退式的丶不太爱冒风头又势力庞大的家族,接下来肯定要有大动作,才会将目标锁定他和擎荣集团。
他戚老二接的业务很广泛,并非养几个明星混娱乐圈或者做动画动漫这麽简单,在当世纪,社会舆论风向主要受网络信息传播的影响,不止何家,其他合作公司也会找他签订秘密合同,以求在短时间丶大范围内迅速营造出有利于他们公司发展的浩大声势。
对于内容发布者来说,信息是可以失真的丶被扭曲的,爆炸性新闻可以是无中生有的,真正揭露社会弊病的帖子是能够在一夜之间就全部销声匿迹的,而他戚时,就是整个舆论导向的幕後操控者。
初踏入这个行业时,戚时还有些天真,每天哼着歌开着豪车来上班,美滋滋往办公室一坐,闲着没事儿了,还会举哑铃练俯卧撑,他轻飘飘一句话,集团数十万人都得听他的,他的一个指令,就能让无数笔杆子照着他的意思通宵奋战,他自认大权在握,凭一己之力就可以整顿全娱媒行业。
他还认为,他将是一束开天辟地的光,只要他带头不接纳污浊,污浊就不会流入市场,整个舆论生态就会形成绿色的良性循环。
他曾经是多麽一个阳光开朗又愚蠢至极的男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