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可以抢走他们嫡长子的特权,更不可以为了博取关注,故意做一些不可理喻的疯事令家族蒙羞。
偏巧,几道雷区何湛程都踩了,还踩得噼里啪啦的,那一帮体面人自然而然就都群起而攻之了。
戚时当然是无条件站在何湛程这一边的。
他觉得,他家程儿的好一般人都看不出来,那是陈北劲这些体面人的损失,这样最好。
除了自己,全世界的人都不要喜欢何湛程,这样没人爱的程儿就会乖乖地回到自己身边,只被他一个人好好的疼惜。
陈北劲在春景公园有房産,找来个管家帮他进小区,戚时车子正要发动,刘毅的短信就发来了。
刘毅在上月中旬就去了德国,当时发来一条“我到了,你派来的人都很好,谢谢”,他嘱咐了句“好好休息”,俩人都很默契地没再继续聊。
那天在李秀芳家,戚时是看到程儿一个劲儿吃醋,才猛地反应过来,刘毅似乎对自己有点……喜欢?
曾经无话不谈的好哥们,现在知晓真相後变得突然无感起来,甚至连曾经的情谊都淡了几分。
戚时在某一瞬间也察觉到自己的变化。
他不知何时将自己划分为“何湛程的所有物”了。
他是一心向着他家程儿的,谁敢觊觎程儿的东西,他就要不客气地抢回来,再好好地放回去。
包括他自己。
但刘毅给他发的那条短信是正经事,他就把车先停在小区外,先回复的刘毅。
短信内容大概说得是他们老家县城要盖新学校,地方圈的就是刘勇下葬的那片坟场,上面派人挨家挨户地谈,给出的赔偿金很可观,李秀芳基本没怎麽考虑就在合同上签字了,但从这里开始就有问题了——
李秀芳发了笔小财,准备将刘勇的坟迁去需要花钱才能办理入住的城市墓地。
他们县也就只剩下那一块墓地了,不想买也得买,可是李秀芳在签合同时,园区经理翻阅完受理人的资料,突然临时反悔,说,卖不了。
李秀芳纳闷为啥卖不了,园区经理抱歉一笑,说,刘先生的生辰八字和我们“生命之家”墓园犯冲,如果葬在这里,会影响其他顾客的风水,因此无论出价多高,我们都不予接纳。
李秀芳要求不高,说,那就挑个犄角旮旯的墓,挨着公厕都无所谓,只要能给刘勇安排个归宿,随便葬在哪里都好,园区经理仍旧态度坚决,拒不接纳。
风水玄学这一套,但凡是个中国人,多少都要信些的,虽然李秀芳不懂,但听人家说得这麽玄乎,一副很有原则和职业操守的样子,她也就没再坚持。
但刘勇的骨灰盒必须要安家!
李秀芳不想每天把这晦气东西放在家里,尤其儿子出国了,家里就剩她一个人,她成天和一个死人待在那麽大丶那麽空荡的别墅里,她会做噩梦的!
李秀芳好歹是个资历颇深的年级主任,动了点人脉,打听到市里有几个价格合适的墓园,提着包丶抱着骨灰盒,天天开车在县城和市里往返折腾,红包也递了丶礼物也送了,该请的饭一顿没落,就为了求人家收留收留她这个据说八字和墓园犯冲的亡夫,但每一次,她正要和对方公司签合同的时候,对方看完受理人资料,立刻就变脸要反悔。
李秀芳很快就意识到她是被人给整了。
但显然,对方真正要整的人是刘勇,她不禁阴|谋论起来,说刘勇出车祸肯定也是让那个人给害死的!
李秀芳疯疯癫癫的,断言刘勇生前一定是得罪了哪位达官贵人,可那人现在隐身在幕後,看不见摸不着的,她连道歉求情都不知道找谁去。
她资源有限,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戚时了,可戚时答应帮她照顾儿子的後半生,这就已经是要跟她恩断义绝的意思了,于是她就给刘毅打电话,让刘毅快去找戚时,再让戚时赶紧帮她把这事儿摆平了。
刘毅告诉戚时,不止本县丶本市,隔壁县丶隔壁市,甚至隔壁省,几乎所有的殡葬公司和墓园産业都拒绝接收刘勇,甚至李秀芳偷偷又跑去荒地坟场想把刘勇给重新埋回去,这都被巡夜的人员及时发现,态度强硬地勒令她立刻离开。
这根本就是要把人逼死的节奏。
刘毅给戚时发了好长一段话,条理清晰地解释前因後果,不住口地对他声称抱歉,说没想到他爸都故去了,他们一家还要打扰戚时的生活,但真要李秀芳把骨灰埋在自家别墅後院里,这对她来说实在是一种折磨,刘毅不忍心看着他妈神经继续衰弱下去,就厚着脸皮来求戚时了。
刘毅的意思是,想请戚时出面,找个说话管事儿的,无论在哪儿都好,只要能人刘勇落地安顿下来就行。
戚时当时坐在车里,一个劲儿地揉眉心。
从听到“迁坟场丶盖学校”那里,他就知道这事是谁的手笔。
好一场赶尽杀绝的好戏。
心里无比庆幸刘毅不知道何湛程当初去县城的目的,否则他戚老二光明磊落一世,这辈子都要在人家面前擡不起头来!
如果是李秀芳来求,戚时大概率会推辞她,万年不变的借口:“出差去了”丶“手机信号不好,没看见消息”丶“最近换手机号了,旧的不用了”……反正,他在她眼里就是一个无赖混混,他也不屑做什麽正人君子。
但在刘毅面前,戚时多少还是要给自己留几分体面。
体面。
人活一世,不就为这两个字吗?
戚时心中微微叹息。
他停车侯在小区门口,手指搭着方向盘,另一手打电话给何湛程。
对方隔了好半天才接。
一个有严重起床气的暴躁狂,被他电话吵醒後,带着浓重的鼻音,咕哝着问:“二哥,怎麽了?”
戚时登时就心软得一塌糊涂,恨不得隔着无线逮住人狠狠亲两口!管他什麽刘毅还是李毅,管他什麽孤魂野鬼还是疯癫老母,他只想找到他的乖兔崽儿,给人铺八十床鸭羽绒被子,把他家高高在上的小皇帝给供起来,然後命令谁也不能打扰他家程皇帝的好梦!
戚时蹙起眉头,说:“你先醒醒盹,喝口水,看你嗓子都哑成什麽了,昨夜又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