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掸了下烟灰,沉默好一会儿,仍有些不太相信:“什麽乱七八糟的?你说这人是何湛程?”
刘导反问:“不然呢?”
刘导感慨道:“怎麽说都是何澜养出来的儿子,你看他哥儿几个谁是脓包?老戚,我告诉你啊,你刘哥这人别的本事没有,就看人这一点,放眼整个京城,我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我其实早就看出这个何湛程绝非池中之物!他在我剧组的时候,我平时从他一些异于常人的行为上就能看出,这是一块儿未经雕琢的璞玉!有道是,他日一朝龙得水,必令长江水倒流!这不,人家短短小半年,这不就流回来了麽?”
戚时:“……”
不知道刘导搁这儿吹什麽牛逼。
俩人好着的时候,何湛程可找他告过状,说刘导私下嫌他纨绔子弟,怕他带坏霜霜,不让霜霜和他走得太近,这眼下,刘导这马屁拍的,又是几个意思啊?
“一门父子四个人,个儿个儿都是实干家!要麽是大户人家出身呢,眼界就是高!”
刘导继续絮叨着:“你知道不?他在京注册了个风投机构,叫‘聚星资本’,也是人家有钱,眼光又毒,一下子就投了二十多家初创公司,都是科技企业,这小半年虽然时间短,但科技发展的速度快啊!你就看看吧,别说整个中国,就是放眼全世界,哪怕一夜之间,这AI在全球股市上都颠覆多少次了?”
“说起来也让人眼红,你瞧这小子才多大岁数?他就是赶上好时代了,轻轻一站,就站在了风口上,这下可算是赚麻了!”
“我刚听赵景山说,他上月回了趟老家,转身一走,就把公司分部开到矽谷去了,接下来要做什麽量子计算模型预测加密比特币,啧,那肯定更有得赚了!”
“老戚,”刘导语气一转,突然长吁短叹起来:“哥实话告诉你吧,这小半年里,湛程行踪不定的,老是逮不着人,电话时接时不接,哥今晚这一桌子人聚到一块儿,不为别的,就为了矽谷一日游来的。
你刘哥其实还行,年纪大了,淡泊名利惯了,钱什麽的,嗐,那都是浮云!但赵景山他们帮人可都眼馋得不行啊,人五人六的都想掺和一脚,我这帮都是打小穿一条裤子的铁哥们儿,这话到嘴边也不好推脱,正好你跟湛程关系好,你今晚上把人给我拉过来,嗯,湛程那边你就先瞒着点儿,甭管最後事儿能不能成,反正哥肯定不会让你白忙活一场,怎麽样?”
戚时眯眼吸了口烟,冷风吹过,冻得他夹烟的手指发红,他笑了声,鼻腔里轻喷出淡青色的薄雾,转眼间又随风散去。
他一甩手,将炽红烟头扔在地上,踩着皮鞋两脚碾灭。
“老刘,”戚时烟嗓被熏得低沉发哑,“人家远渡重洋替你带闺女,你搁这儿背後算计人家,合适麽?”
刘导忙打断:“诶,你这话可就太难听了啊!这在场的都是朋友,大家一块儿见个面咋啦!当初湛程费尽周折想跟老赵他们交朋友,头一天宿醉都喝吐了,第二天还请大夥儿打牌蒸桑拿呢,现在一帮哥哥们想约弟弟吃个饭,那咋啦?!”
戚时笑了笑,说:“没咋。”
“明明酒量不行还去混酒局,硬喝喝到吐的是他又不是我;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大少爷,明明什麽都不用干也能无忧无虑地过好一生,偏就要来蹚这一趟浑水的是他,不是我;明明一个二十出头的学生,吃饱了撑的非他妈要当什麽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傻了吧唧的把自己送进医院的是他,又不是我,所以——”
“他怎麽样,关我屁事?”
刘导一拍大腿,笑道:“那不得了!待会儿湛程来了,你也吃点儿,我给你备着碗筷呢!”
戚时淡笑:“嗯,多谢刘哥了。”
刘导:“行,就这麽着吧,你几点能到?我这边先点菜,咱们回头边吃边聊。”
戚时轻啧一声:“不知道,且等呢,学校这边还没完事儿呢。”
刘导不满皱眉:“这都几点了,还没完事儿?说好减压减负快乐教育呢?!那不成,你先领着他们过来吧,别误了正事儿。”
戚时:“嗯。”
刘导有点上火:“你嗯啥嗯,我说现在让你先带他们过来!你几点能到?!”
戚时笑:“不知道,你们先等着吧。”
刘导没法,问:“行,等多久?”
戚时继续笑:“没多久,你就等着就成了。”
然後冷着脸挂断电话。
一转头,深眸阴沉,正碰上楼口散会的家长群。
何湛程穿的冲锋衣外套,身上挂着LV装相机用的黑色斜挎包,一手拎着霜霜的小书包和暖水壶,臂弯里搭着戚时毛呢大衣,另一手牵着裹上臃肿羽绒服後丶有点像粉紫色圆球的霜霜走出来。
下台阶时,何湛程一擡眼,见戚时正攥着手机站在楼前吹冷风,脚边落着几个新踩灭的烟头,一尊黑色石雕似的矗立在雪地里,脸色非常之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