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之间不可能再近一步了。
逛街吃饭,同床共枕,肌肤之亲,一句调情般的“我爱你”,偶尔的真心流露,大部分时候他与他都把持着分寸和距离,这就是他们当下关系能进展到的最高限度了。
过去的事,一笔勾销;未来的事,顺其自然;至于今朝——
今朝有酒今朝醉,及时行乐而已。
他们曾经痛彻心扉地分开过一段时间,那短暂的别离并不能够疗愈各自的伤口,而眼下,谁想要获得一点点的幸福,谁就要拿一点点的痛苦来换,虽然一点点的幸福并不足以令人获得真正的安慰,幸而那一点点的痛苦也无法再将人刺得遍体鳞伤。
这种相处模式无异于饮鸠止渴,但他与他都是愿意为那一点点幸福喝下毒药的人。
他们是天生一对儿。
回到沪上家里,何老大和老二早已等候多时,见到他们二人紧握相牵的手,你帮我脱外套,我帮你摘围巾,午饭过後,简直像是结婚多年的夫夫,挽在一起绕着庄园谈笑散步,姿态亲昵更甚于普通情侣,旁观衆人都不免露出诧异表情。
下午去到医院,老爷子见他们重新和好,面上难得也绽出舒心的笑。
他拉着小儿子的手,逗他:“小祖宗,现在高兴啦?”
何湛程哼一声,说:“高兴了!你高兴吗?”
老爷子笑起来:“你高兴,我就高兴啊!”
又转头望向站在一旁的戚时,半请求半嘱咐道:“湛程不懂事,你日後多包容他些。”
戚时颔首:“您放心。”
一切完美梦幻得不像话。
回京的路上,天空又飘起了雪。
何湛程百无聊赖地坐在副驾,托腮望着窗外灰蒙蒙的远天,随口跟戚时抱怨起这糟糕的坏天气,莫名搞得人心情很差劲。
戚时笑了声,问了句:“怎麽了,从医院出来以後就一脸不高兴,饿了?”
何湛程白他一眼:“我是猪吗,才过一下午就饿?”
他对某人一天到晚总觉得他没吃饱这件事颇有微词。
戚时把暖风调高了些,从抽屉里拿出包薯片,递给他:“先吃点儿垫垫肚子,你正长身体呢,等晚上回家了,让我哥给你做好吃的。”
何湛程接过那包黄瓜味乐事薯片,撕开袋子,先喂给对方一片,说:“大哥,谁家孩子靠吃薯片长身体啊。”
戚时含笑将薯片叼进嘴里,嚼两口咽下,说:“上回跟刘导闹不对付了,他罚我给他免费看了一个月的孩子,霜霜那小妮子也不咋喜欢我,唉,我开车接她放学的时候,就顺道儿给她买点儿零食,说起来,她还是第三个在我车上吃东西的人。”
何湛程嘎吱嘎吱嚼着薯片,随口问:“第一个是谁?蒋灵?”
戚时“嗐”一声,说:“我家闺女,果汁儿。”
何湛程啧了声,拧瓶盖儿喝了口水,说:“我居然夹在一只狗和一个小女孩儿中间?”
戚时忍俊不禁,伸手过来摸了摸他後脑勺:“荣幸麽,少爷?”
何湛程突然偏过头,一把抓起他胳膊,在他小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嗤!
仿佛是血液迸射出来的动静。
“嘶——!!”
戚时疼得皱起眉,不解地呵斥一句:“你干什麽?!”
他没穿外套,黑衬衫袖口挽到肘间,刚才只是伸手过去抚摸对方两下,平白无故就让何湛程这属狗的逮住给咬了一口,对方几乎使出吃奶的劲儿,牙齿跟钢针一样,他小臂腱子肉就这样被对方烙下两排血淋淋的牙印。
何湛程心情不错地舔了舔牙,扭过来靠回座位,没事儿人一样,继续望着窗外吃薯片。
戚时不痛快地瞪他一眼:“属狗的?”
何湛程嘎吱嘎吱咬薯片,头也不回地说:“属鸡的。”
戚时气笑了:“你他妈属鸡的,差点儿给老子把骨头咬断?”
何湛程继续嘎吱嘎吱咬薯片,两眼空洞洞地眺望着窗外雪景,语气很平淡:“因为我要做第一个在你车上咬你的人,这样不管以後你副驾上坐的是谁,你伸手摸他头发的时候都会想起我。”
戚时怔了下。
手臂上的血还在滋滋往外冒,他凝眸望着身旁不肯回头的人,蓦地心里一痛。
“那好——”
他轻轻甩了下小臂,几滴血珠洒落在纸巾上,他没再去理会那隐隐作痛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