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稚宁不明所以地接过字条,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地址,她?不疑有他,匆匆转过身就走了。
为了不耽误时间,她?连马车都不想再?坐,直接骑上马一路疾驰,终于赶在黄昏之前到达了地方。那是?一处医馆,只是?位置很偏僻,坐落在小巷内,来来往往都没什?么人,所以也更不会有人会想到到此处求医。
周稚宁才一走近,就听到了医馆内传来压抑着的?咳嗽声:“咳咳咳!”
那明显是?赵淮徽的?声音。
紧接着,旁边就传来一道?轻微的?叹息,问道?:“你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不应该动怒的?,你气得越狠,那边就越高兴。你若是?早死,高兴的?难道?不是?小柳氏吗?什?么求你的?举荐信?分明是?借口来激怒你,叫你五内郁结,加速耗尽寿命罢了。”
赵淮徽声音压抑沙哑:“可是?先生,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学生怎么能不恨?”
“证据确凿了吗?”
一阵沉默。
赵淮徽咬牙:“没有,她?用玩笑话讲来,却也只说给我?一个人听。”
“唉,你终究还?是?冲动了,被她?激了两句就坐不住。”贾先生低声道?,“你可知陛下因何如?此生气?他本来想让你入内阁主事的?,你资历本就浅,便更是?需要一个好?名?声。但传出你要刺杀主母这等事来,陛下就是?再?属意于你,怕是?也无法了。”
赵淮徽无言以对。
“况且这事我?总觉得有些不对。”贾先生皱着眉,“陛下想组建内阁之心已久,心中也想必早有人选。周稚宁就是?其中一个,这次召周稚宁回京,兴许就是?要宣布内阁之事了。如?不出意外,你与周稚宁应一同入阁。但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小柳氏找你坦白你母亲一事,让你在众人面前气急失态,这背后?应当有谁指使。”
想了想,贾先生缓缓问:“除却你与周稚宁,年轻一辈中还?有谁最?有可能被选入内阁?”
只要你愿意信我我帮赵淮徽的忙
“笃笃——”周稚宁扣响了大门,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不好意思,无?意中听到你们的谈话。”
赵淮徽和贾先生听到她?的声?音一起望过来。
贾先生看?了赵淮徽一眼,便道:“你们有话便先说吧,我先去煎药,有事咱们等会儿再讲。”
言罢,贾先生与周稚宁错肩离开。
赵淮徽冰冷的眼神缓和,低声?唤道:“简斋,你回来了。”
周稚宁走到赵淮徽身边握住他的手,这才发现赵淮徽的手腕瘦弱的出奇,好似浑身上下就只剩下了一把骨头。以往俊美锐利的眉眼即使依旧俊朗无?双,可多了许多萦绕不散的病气,将他浑身的冰冷气息减弱了两分?,倒多了些许羸弱感。
“为什么不告诉我?”周稚宁低声?问,忍不住抿紧了嘴唇,抿到恨不得薄唇泛白。
她?以前?是知道赵淮徽身体不好的,但没想到会差到这个地步。
赵淮徽会死吗?
她?脑子忍不住跳出这样一个疑问,心脏便如?鼓般地跳了起来,一阵阵后怕的抽痛让她?感受手脚发凉。
她?觉得自己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没什么好说的。”赵淮徽扯了扯苍白的唇角,“白叫你担心罢了。”
“你不拿我当好友。”周稚宁看?他,“我以为你一直以来都很平安,所以我出任外地向?来毫无?记挂。你若与我说了,我……”
“你会放下政事一直陪在?我身边吗?”赵淮徽打断了她?的话。
这个问题似乎一下子打破了两个人之间,名?为“好友”的那层窗户纸。
周稚宁一愣,想回答,却又?嚅嗫着嘴唇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的私心告诉她?,她?应该留下来,因为她?对赵淮徽正?如?赵淮徽对她?,二人名?为至交好友,但实际的感情早就牵扯不清了。
可是一想到千里之外,兴许还有百姓在?受着难以言喻的苦楚,而她?有能?力去帮忙,却迟迟没有行动,导致人命消散,她?又?无?法痛快地给出自己的回答。
清楚看?见她?的犹豫,赵淮徽笑了一笑,说:“简斋,我便知道你哪怕心里偏向?我,也不会毫不犹豫地选我。你的心里,总有太多太多的东西等着你去做。我身体不好,就像被迫困在?笼中的鸟。又?怎么能?要求你不管不顾地留在?我的身边?”
“对不起,是我不好。”周稚宁蹲在?赵淮徽身边,将手放在?他的膝盖上,神情愧疚歉然,“我可以陪你,这一次回到京城以后,陛下罢了我知州的位子,我不必再离开了。”
但是二人都知道这次罢免不会仅仅是罢免,将来也许陛下还会有新?的旨意传下来,到时候周稚宁又?得有的忙了。
“你们方才说的话我听到了许多。”周稚宁仰起头来看?向?赵淮徽的双眼,“你母亲的事情,我帮你一起查。”
赵淮徽眉眼微动:“你帮我?”
“对。”周稚宁轻声?说,“这话我以前?就该说了,只是害怕你不愿意假手他人。但如?今你的身体我实在?担心,就算你不愿意,我也必须要插这个手。”
“为什么?”赵淮徽问。
“因为你恨的那个人,我也会恨。”周稚宁目光澄澈认真,“伤害你的人,我会更恨。”
赵淮徽垂眸看?着周稚宁。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总有着微妙的界限感,当两个人互为好友的时候,交际就局限于双方当中。当当其中有一个人开始接触另一个人的家事,关心另一个人的家人,两人之间微妙的界限感被打破,剩下的便是无?与伦比的熟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