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枝心乱如麻,很多前世的记忆也不能随便说出来,说了也没人信:“我问左忌,是因为我盼他快走,省得给我带来麻烦,与别的无关!你休要胡思乱想!”
“是麽。”秋霜可不信了,嘀咕道:“怕他给你带来麻烦,你还给他预备跌打药。”
孟春枝瞪了秋霜一眼,想起金雪舞在船上逼她亮过那个包袱,所有在场之人,都知道那装着花花绿绿小瓷瓶儿的包袱是她的,当时气糊涂了也是怕游不上去,才松了手,一旦这东西重见了天日,麻烦必定不小!而自己被囚困宫中,除了传个信出去托人找找,还能有什麽办法?
不能坐以待毙,孟春枝起身更衣:“走,咱去看看清河去,她要大婚了,把咱压箱底的东西挑最好的,都找出些来,我要送给她。”
这些东西与其来日被人想方设法的从手中夺走,还不如大方送了尚能落些情分。
孟春枝来到圣女宫时,清河正拿着南极仙翁的面具,坐在梳妆镜前发着呆,见孟春枝来了,欢喜拉住手对她道:“母亲说,沈俊大人他已经同意了亲事,还说,他不在乎我有孕在身,会把我的孩子,当成他的孩子,你说当时那麽多人,我又是一身丫鬟打扮,还带着一张老头子的面具,他怎麽不抓别人,单单抓住了我呢?这是不是冥冥之中,月老牵了红绳?给我和他结下来这样的缘分,你说是吗?你相信吗?”清河的眼睛里,闪烁着清澈憧憬的光芒。
孟春枝望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他救了你确实有缘,但这缘分也未必就得应在嫁给他上面,好公主,你可别被一时的机缘冲昏了头,也别光听他嘴上的承诺,最好还是先好好考察一番,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乐意体贴你,对你好。”
清河好烦恼:“男女婚前是不好见面的,可是我也侧面了解过了,太子哥哥,金雪舞姐姐,还有母亲身边看着我长大的嬷嬷甚至母亲本人,他们都对沈公子交口称赞!为何偏你怀疑他?”
孟春枝:“我不是怀疑他,我根本不认识他,连他长什麽样都不知道又何来的怀疑?只是想你既然要嫁,可得慎重,多了解了解总是好的。”
清河这才笑了:“玲儿,快把沈公子的画像拿过来。”丫鬟递上一副画轴,清河徐徐展开,孟春枝便见画上男子一身翠色,身姿挺拔如松如竹,剑眉星目,满脸正气,清河说:“这就是他,你知道吗?我嫂子最初给我挑选的十几个人竟然就有他,但那时候我心烦意乱,谁的画像都看不入眼,我嫂子以为我不喜欢,就收起来再也没提。”清河脸上都是幸福的笑容。
“他的确英俊。”可惜最後,会和清河结成一对怨侣。
“前日母亲把他叫上殿,我藏在後间偷偷瞧着,母亲问他是否有意做我的驸马?他说无意。母亲又问他:可是觉得我的女儿配不上你吗!他说不敢,哈哈哈。”清河想起他的样子就发笑:“他说,他已经递过画像,公主并不属意于他,他自己也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取功定威,不能靠裙带联姻上位,所以不敢娶我,求母亲收回成命,恨不得叫母亲把给他的官爵和赏赐也收回去!”
孟春枝:“他如此固执怕不是在婉拒?你和他在一起能幸福吗?”
“当然能了,这正说明他心术正啊!我知道好多人争相娶我,变着法的想要夺得我的青睐,可是只有他,虽然有心娶我,但是一次被拒,便果断放弃,偏有一股立功建树,来日好叫我刮目相看的骨气,他不图我的恩赏,也不走我的捷径,如果单听这番话我还怕他是装的,可是那日,那麽多人一起落水,多少富贵千金,他偏偏不顾所有衣着华贵的女眷,只随手抓了我这个丫鬟打扮的人,把我救出水面,带着我游到岸边,这还不能说明他的正直和赤诚之心吗?”清河满眼迷醉。
孟春枝愣住,被这番话说得心里头兵荒马乱,她不知道金雪舞被左忌所救,被左忌带着游去岸边的时候,会不会也生出清河这种以身相许的感情来?
他们两个好事将近了吗?
“你怎麽了?你怎麽不说话?”
“我丶我祝你幸福!”孟春枝说:“但是妹妹,我听你说完这些,反而比听了之前更加没底,他是一个男子汉,他有心建功立业,也定是有这样的本事才能生出这样的壮志豪情,但……越是他们这样的人,越未必就能成为一个好丈夫的!”
“那依孟妃所言,什麽样的人能成为好丈夫呢?”岳後不知何时来到了清河的门口,悄无声息地带人走了进来。
“嫔妾见过皇後娘娘。”孟春枝急忙起身下拜。
“母亲,您怎麽来了?”清河欢快地迎了上去,却见金雪舞竟然也悄无声息地立于门外不走进来,她刚要询问,金雪舞立即摆手,示意她不要声张。
清河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麽药,便当笑玩的事,默不作声地扶着母亲走进来,岳後旋身端坐高位。
“公主马上就要大婚,我亲自把关见过的人,你却觉得他不是个好丈夫,你这话是从何而来?你给我说清楚,是有凭有据,还是见不得我女儿幸福?”
“嫔妾不敢!嫔妾只是从公主的描述中,觉得这沈俊是个极重功名的人,他这样的人或可成就一番伟业,但只怕他不够体贴,还需要再了解了解。”
“体贴?几十个奴才伺候着还缺他那点体贴?做丈夫的,建功立业封妻荫子,不比什麽都强?”岳後语气强横。
“皇後娘娘教训得是,嫔妾多嘴了。”孟春枝立即服软。
“母亲,您还真生气啦?孟郡主她也是为着我好。”清河撒娇央求。
岳後狠狠瞪她一眼,对女儿说:“有些人表面上对你好,心里不知道打的什麽主意,孟妃,我再问你,如果叫你替清河择婿,你会选谁?”
孟春枝毫不犹豫:“嫔妾更属意于林清斋,因为他……”
“放肆!”岳後猛一拍桌案,震得孟春枝浑身一惊:“好个弥泽郡主,把你那些左右逢源的小聪明用我身上来了?还真当自己能将我们耍在股掌之中?”
“嫔妾不敢,嫔妾冤枉!”孟春枝惊慌失措,完全不知岳後为何突然发难。
“你不敢?你有何不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船上只顾替太子的人说话,还提议跑去男船那边,以和兄长说话的名义支开旁人,实际想找我儿子卖好,我说的是不是?怎麽到了我面前,提议的驸马就又换成我推荐的林清斋了?我女儿相信你,你却拿她当成取悦讨好我和太子的筹码!”
清河听完也是一愣:“孟郡主,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母亲说的都是真的吗?”
“不是的,皇後娘娘,我最开始推荐太子的人,是因为太子的人主动弹琴作诗,也让我有话可说,後来去男船那边也想着推荐皇後娘娘属意的人,可不等到那个时候就先出了事,所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我找兄长说话的时候绝没再找太子卖好,当时事都没办成,我能凭什麽去卖好?何况我身为女眷怎能不懂规矩?这些事情一直都是和太子妃单说,从没和太子说过半句话,求皇後娘娘明察。”
“所以,你是因为我最终选择的夫君不是这八个人里的,就说他不好?”清河望着孟春枝,大失所望。
“不是的清河公主,我能得你信任,陪你择婿,对我来说是何等的擡举?我一心盼你得到幸福,但我又是个初来乍到的,哪能知道谁好谁赖?你嫂子告诉我四个人,你母亲又告诉我四个人,这八个里头你不管选谁,想来都是绝不会错的,我当然要紧着他们夸,可现在您属意了另外的人,我心里没底所以多问了两句,说的就算不对,也绝没拿你幸福邀宠的私心,实在是怕你嫁错了人!”
金雪舞:“你敢咒公主嫁错人?还敢说自己没私心?”她边说边走了进来,猛甩在地上一个包袱,孟春枝一看,这不正是自己落水之时,遗落江心的那个包袱!
真是怕什麽来什麽!
但越是这种时候,她反而愈发的镇定了下来:“这不是我的包袱吗?我还以为丢了再也找不回来?”
“当然是你的,你承认就好!我可问你,这里面装的都是什麽东西?”金雪舞站在岳後身边,神气扬扬的问道。
清河这才看出,今天绝非任何玩笑,分明是有备而来,是表姐串辍了母亲,正在专门针对孟春枝。
“表姐,这个包袱如果我没记错,你在船上就已经逼她亮过,咱们可都瞧清了,里头不都是些花露水吗?”
“是啊,我还一人送了一瓶给你们!你当时还试着用了些。”孟春枝辩白。
“我当时哪知道,你正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金雪舞冷笑一声,命人扯开包袱,所有人瞪大了眼睛去看,可里头,不还是那些花露水吗?
不同的是,每个塞子都被拔开过,香水已经倒空,只剩下一些沾染了些许江沙的瓶瓶罐罐了。
金雪舞说:“这些一模一样的小瓷瓶儿,表面看去都是花露水,实际有两瓶里不知装着什麽药,都被水给冲得没形只剩下一点药汤了,不知道她本来安的什麽心,想要拿去害谁?但这还有一瓶!里头是什麽,说出来只怕脏了我的口!你自己说!”金雪舞葱白玉指握着个碧绿小瓶,目光刀子一般逼视着孟春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