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间王是哪个?”左忌想起黄嬷嬷说,河间王同孟春枝一起,也在皇帝宫中。
“就是皇子里面年纪最小的那个!”
左忌想起那个小孩子了,皇後娘娘封闭了宫门,竟是为了防他出宫?
“不知他究竟犯了何事?”
“他能犯什麽事?他才九岁。怪就怪他,生在那秦贵妃的肚子里。这秦贵妃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跟皇後娘娘做了十几年的死对头。现在阖宫上下长了眼睛的可都等着瞧呢,皇帝在还好说,皇帝不在,有他们母子好受的!”
呵呵,左忌点头,想起赵玉,知道等闲的皇子不等皇帝死就已经开始灭口了,孟春枝当年那怀了身孕的姨母丶立了大功的舅舅,更加不在话下!甚至于,父亲所在那十二万大军也是这般荒谬的死去了。
好个世所罕见的毒妇!从前真是傻透了竟指望求她赦免孟孟丶替我父亲平反。左忌拳头都硬了!
我必须带孟孟走,带她离这魔窟越远越好!
守门丁:“请您去值房里坐下喝杯茶歇歇腿脚,待属下请示一下皇後身边的嬷嬷,只要嬷嬷点下头,我马上回来开门,放您走。”
左忌:“这不好吧?你为了我擅离职守,不怕你的顶头上司惩治你?”
守门丁嘿嘿一笑:“实不相瞒,属下的顶头上司正是岳泰的表兄丶皇後的侄儿,他们和您正是水火不容,但我自从看过您打擂台就对您佩服得五体投地!趁上司们不在,我说什麽也得豁出去替您效一回力!”这人不由分说,将左忌带去了城门楼西侧的值房,给他沏了热茶,自己匆匆的替他去请离宫口谕去了。
孟春枝在皇帝屋里,左忌再怎麽想带她走,最快也得等到天亮,他需要有个地方消磨这天色未明的时光。
值房很大,十数个隔间,都设有茶座丶软塌丶躺椅,花卉盆栽精致,书画屏风出自国手名家,匾额对联更是由历代状元亲笔,左忌边走边瞧,知道这里是专供上早朝的大臣们歇息的场所,见其中一间挂了内阁机要大臣的匾额,推门进去,发现这屋不仅更加的宽大丶舒适丶奢华,还有窗子可以望见宫外。
外面才是人间,人间每个生灵都在恬然的安睡,只有他误入鬼域,活该煎熬,心上人也被他害得不得安枕,还要去受狗皇帝的磋磨!
我该如何救出她?
左忌摘下墙壁上的弓箭,修长手指抚摸过弓身丶弹了弹箭弦,闭目倾听弦颤的嗡吟时,静谧的正阳大道突然响起一串由远及近的跑马声,显然是直奔宫门而来。
左忌推开窗子借月色望去,先听门里的人喊了一声:“岳统领,您不是去代城跑外差去了?怎麽这麽早回朝?”
马上之人跑到门口紧急勒停:“少废话,快开宫门!我有要事禀告皇後!”声音嘶哑。
“是是是。”门里人连声回应,左忌知道,这守门丁肯定是拿钥匙出屋准备开大门去了,同时心底有个念头一闪而过——这人姓岳,去代城出外差,又急忙赶回来,有要事,禀告岳後?
想起代城郊野里埋藏着他的秘密,左忌悄无声息将上身探出窗外,搭弓撒手,一箭穿喉!
守门丁打开大门的瞬间正看见岳勇中箭,身子一歪栽下马背。
“啊!”兵丁惊喊一声,平地摔个跟头,又慌忙爬起退回门内卡上门栓,一转眼,见左忌神不知鬼不觉地站他身後,吓得浑身一抖钥匙掉地。
“怎麽了,慌什麽?”左忌像什麽事也没发生似的,一开口就有种能镇住场面的威严。
“有丶有刺客,左侯!有刺客!外面有刺客!”兵丁丢魂似的指着外头呼喊起来。
“刺客?”左忌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
“我亲眼看见岳勇统领被暗箭所杀!我得去禀告岳後,麻烦您帮我看着大门,无论谁来也不能打开!”这人捡起钥匙串匆匆走了。
替左忌去请出的那个正巧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左侯,准出的御令我已经拿来了,可现在,外头既有萧家馀孽暗箭伤人,您还是先不要出去的好!您不知道,他们前几日,也是用箭取走了城门楼上吊着的萧贼父子人头!那箭法真真好准!我们这几天严防死守,想不到这麽快就混进城内来了!”
“稍安勿躁,且听皇後如何安排。”左忌跟着那守门丁,见他回到值房朝外了望,说:“外头安静得真渗人!”左忌挤开他也望了一眼,只见岳勇的尸体横在地上,氤出一滩浓墨色的血迹来,他的马不安地围着他踢踏悲嘶,宫门内这麽多人瞅着,却人人自危,无人胆敢贸然开门替他收尸。
很快,岳後派来羽林军统领带着一队人马赶来,见左忌在此,告诉他说:“皇後娘娘有话,叫您在值房暂歇,待事态安稳,再出宫回府。”
“谢娘娘厚爱。”左忌眼瞧着他们擎着盾牌冲出去,满城搜拿刺客去了。
他则坐在值房里面慢慢的饮茶。
距离天亮,不足一个时辰。
这一个时辰之内,上早朝的大臣们要陆续进宫,会慢慢的挤满这座值房。
这之前呢,岳勇的死讯也会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他们的耳朵里。
他们心思缜密,他们耳聪目明,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射死岳勇的羽箭来自值房机要处的墙壁上。他们还会发现宫外根本没有刺客,发现是有人探出窗子从宫□□杀了岳勇,而这个人没处怀疑,此刻唯一出现在值房里的左忌是当仁不让的嫌疑犯。
何况他与岳泰结仇,人所衆知。
茶杯见底。
天色微明。
左忌问了一声,是不是到了开城门的时辰了?
守门丁说是。
左忌说去小解,实际翻回机要处的值房招了击征,递出弓,鹰爪抓起弓箭离窗飞远,又将守在郊野地道出口处的张川引回到宫门口。
那时候,早朝的大臣们正在陆续入宫,张川骑着自己的马丶牵着左忌的马,风尘仆仆地追过来,守门丁不许他进,左忌道:“放心,他是来接我的,可皇後娘娘命我在这里暂歇,我总觉得实际就是想要我镇守宫门,现在贼没捉到,我走不走,最好还是再去请示一声。”便叫张川在值房处等他。
守门丁也只能遵命,还当左侯思虑周全。
张川呆头楞脑,就这麽莫名其妙的替皇宫看起了大门。
左忌想要去往深宫,没走几步,撞见太子赵恒带着一应随衆自後宫出来,直奔宫门,左忌与周围齐齐避让,眼看着太子一行擡着一具蒙了白布的死尸,前呼後拥自面前经过去时,左忌忽然伸手,于队伍之中一把抓住了他日思夜想的孟春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