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什麽弥泽!”见孟春枝脸色煞白,左忌立即攥紧了她的手,当衆表态:“孟春枝不光是我结发妻子,她在我一文不名的时候就与我倾心,又冒死陪我一路走来坐上这王位,更何况,她还是宫庆将军的外甥女!她肯下嫁,是我左忌三生有幸,我不管弥泽国大国小,金陵再富丶旁人再美和我又有什麽关系?我若负她,天诛地灭!”有了左忌这句话,孟春枝的心这才踏实。
“你不要妇人之仁!”沈俊气得铁青。
他这时候才发现,孟春枝这女人有两下子呀,她来到这里,仿佛这只说了那麽轻轻袅袅的一句话,她问了岳泰,就四两拨千斤把事情愣给搅成了这个样子!
他说:“你叫孟春枝,我可真得重新认识认识你了。”早听说清河视为她闺蜜的时候,他就断定她绝不是什麽好东西,她在皇城,在岳後的眼皮子底下,既能哄得太子妃丶清河公主都对她百般维护,更有手段能叫赵家父子联手放她出宫,转眼间,还能将左忌也拿得死死!
真佩服啊!
沈俊给她鼓掌,打量着孟春枝说:“你若知道廉耻,真为左忌着想过一二,就该不声不响自去下堂,而不是将要回弥泽宣之于口硬逼着左忌留你!”
左忌怒道:“你若还想要我这个兄弟,就称她一声嫂夫人,我这里也还有你一口喜酒喝,你若叫不出口,就赶紧哪来的回哪去!少他麽在这欺负人!”
“左忌,你重色轻友!咱们两个这样的交情,你竟为她这样一个女人开口赶我?就不怕伤了我的心吗!”沈俊针锋相对。
“沈大人,有话坐下慢慢说。”孟春枝忽然开口,让完了他,又对左忌道:“夫君,我站不稳了,你给我也挪把椅子来。”声音娇气,脸上虽无媚色,却无比动人。
左忌立即把王坐搬来扶她坐上。
孟春枝靠稳了腰身,端正坐好,再瞧这些站着的男人,平白就显着都矮了她一份,她微笑着说:“沈大人不愿意坐,非得站着听也成。倘若我没有记错,您的父亲是太子太傅,您又是太子伴读,是个饱读圣贤书的有识之士。岂不知若要人敬己,先要己敬人?
我出自偏小穷国不假,可我要嫁左忌的时候,他还不是西北王,在场所有跟他去过我们弥泽的兄弟,全可以作证。
何况我现如今,已经是左忌明媒正娶丶广告天下的正妻了,我和他已经拜过天地丶入了洞房,你这时候,却来串辍他弃我婚盟,另谋高就?不顾我俩千辛万苦才有今日!哪怕,你昨日来串辍,我走也就走了,现在你叫他赶我?不顾我颜面扫地,也不怕他被天下人不耻吗?”
孟春枝声音不高,一来确实没什麽力气,二来,她知道左忌吃软不吃硬,更知道自己前世今生已经无数次被岳後逼到死地丶逼到墙角。
如今好不容易绕出穷巷,再不敢为自己放手一搏,难道还要任他们宰割下去?
左忌坚决道:“不管他哪日来串辍,我也不可能赶你走!”又冲沈俊:“我俩大喜的日子,你能不能别搅了?”
沈俊皱眉:“好哇,你们夫妻同心,可喜可贺啊,左忌,你从小穷山恶水中滚大,冷丁见到她,又和她新婚燕尔,一时间撇不开放不下的我能理解,她若像你一样简单,我还能吝啬一句恭喜?可是你想想,我什麽时候叫你赶她?只是叫她做妾而已!她若真心爱慕你,竟忍不得这点委屈?如今霸着你不放,无非是看这天下乾坤未定,她赌你是匹黑马!”
“我跟左忌,确实看中他是个英雄!不然我又何苦别乡千里远嫁给他?但我再爱他,也确实忍不得这样的委屈!别说让我给他做妾,就是让我做他正妻的同时,他还纳别人为妾,我也照样忍受不了!
沈大人,我知道你能屈能伸,你可以拿婚姻当做跳板,娶你不喜爱的公主,只求她能给你仕途上的便利,可你不能因自己攀结裙带获取高升,尝到了甜头,就当全天下的男人,都该和你一样功利!
我丈夫左忌,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跟你不一样!他对我说过,大丈夫取功定威要靠沙场扬名,他做不出你能做出的这种事情,也不屑使用你所提出来的这种手段,所以,我才在他还是个草莽英雄的时候就乐意嫁给他呀。”
满场大笑,连左忌都笑了,真不知道她这张巧嘴竟然这麽会说,擡举左忌的同时,还不声不响就把沈俊气个半死,闹了个大红脸。
沈俊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在嘴上吃过这麽大的亏,打得他急赤白脸:“我娶公主不是为了攀结裙带!我也从来没有靠公主给我自己升迁!”
可惜他说什麽都没有人信了,现在大家眼里,他就是个攀结裙带的小白脸,谁让他是岳後的姑爷呢?
“您是驸马郎了,您的一生不可以纳妾,唯有公主一人,我请问你,假若公主她有一天看上了更有权威的男子,要换个驸马,同时贬你做面首丶做男奴,你忍是不忍?”
“你住口!我堂堂七尺男儿,怎麽可能做面首男奴!”
“你也知道做了驸马,再贬为面首男奴,是受不得的事情!你都做不到,为何逼着我往下咽?沈大人,你说句心里话,成婚这麽长时间了,你伺候你那一位公主,有何心得?
你的日子究竟比左忌的日子,好到了哪去?
你让他伺候两位公主,你若觉得那样的日子真好,你不如自己娶了金雪舞,打出个样板给大夥瞧瞧,一位公主做妻丶一位公主做妾的日子,究竟是什麽样的人,付出多大代价才能享受到的福分?这日子又能好到什麽地步?值不值得人如此折节。”
沈俊头一次被人气得语文伦次,说:“我说不过你,你不功利,你清高?你仗着这里没人知道你在赵宫好会周旋!过得如鱼得水是吧?”
“沈大人,我在赵国生死绝境,你却说我如鱼得水?难道今天,左忌不肯赶我,你还打算当衆把我贬损成□□?以证明我配不上他?以为这样,他的脸上就能有光吗?”孟春枝直视着沈俊的眼睛。
沈俊确实是差一丁点,好悬没把孟春枝嫁过赵家皇帝丶还勾引过太子的那些勾当全掀出来去攻击她贬损她,好厉害的女人啊,竟然还知道先一步堵上我的嘴?
沈俊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就是不说,你又能光彩到哪里去?”
“沈俊!”左忌已经忍无可忍:“她下嫁给我,是没有光彩到哪去,又被你大闹我们的婚礼,在我俩大喜的日子,当衆叫我贬妻为妾给她难堪,我若真照你说得做了,等于杀她十次!我告诉你,她从来没有缠着我,一直都是我在缠着她,今朝我若听了你的,我也成了负心汉,成了无耻的小人!一生要遭天下人诟病!”
沈俊看着左忌坚决的眼神,知道自己今日,无论如何说不动他,气道:“你有志气,你不靠这些,我替你着想,我倒成了小人!”
左忌:“你走吧,拿着你的圣旨快回去复命,明白告诉皇後,她这个人,面似菩萨心如蛇蝎,我只恨自己早没有看透!她欠我的,也不是一张罪己诏和一个女人就能补偿!
别提我父辈都是死在了她的手里,就单说岳泰!她答应我必定狠狠惩治,给我一个交代,可她虽然卸下了岳泰的兵权,却转眼又叫他去执掌内务府,普天之下谁人不知那是天大的肥差?她这明摆着是把人从屎窝挪到了尿窝,跟没惩罚有什麽区别?她一直都在拿我当成傻子欺骗!我也绝不再指望能从她的身上讨得什麽公道,你只叫她留好自己的脑袋,等着我去取!”
“你意已决?”
“我意已决!”
“好,好,好!”沈俊连说三个好字,一句比一句失望,那眼神,更像不认识左忌了一般,终于转身快步出了王府,骑上快马绝尘而去。
不速之客终于走了,是不欢而散,孟春枝又见左忌表情凝重。一时怕他是否起心动念,犹豫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