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替她求赦?”
“是。”
沈俊心底立即腾起一股忍无可忍的怒其不争,深吸口气:“我方才那麽多话都白说了!你刚被诏安立下寸功,连封侯的授信都还没拿到手,知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怎麽到了现在,还敢琢磨这种有碍官声,授人以柄的事情?”他看左忌油盐不进,继续骂道:
“你去求吧,你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还能连你也搭进去!你也知道岳後八成已经看见了这草纸上的内容,明知她多疑,你不跟宫庆那外甥女势同水火,不跟害你父亲惨死之人划清界限!你还想替她求赦?你跟仇人一丘之貉,都丶都丶都同命相怜了!人家岳後凭什麽还单给你拎出来,给你爹平反?她不连你一起杀了!还擡举你成了气候,再待来日报你父枉死之仇吗?左忌啊左忌,你蠢可以!能不能别把别人都想得比你还蠢!你莫要看她是个妇人就当她好欺,你不知道,她丶她,她……”
沈俊气得都结巴了,大喘一口气才说出来:“她前朝後宫里,扳倒多少政敌!才替她自己丶替她儿子挣来今日的地位,你打听清楚!还敢当人家傻!”
沈俊骂人骂得自己气血翻涌,左忌虽然一句未曾反驳,可只瞧他那样子也知道他根本没听进去,沈俊当时别提有多心塞!正想煽动王野一起劝诫,忽然有人追着他们的队伍高喊:“四爷丶四爷。”
王野回头勒马:“张掌柜。”
“有样东西,一个娘们托我给你,是你相好的吧?”是城北铁匠铺的掌柜。
左忌张川应声回头,整个队伍都盯着发笑,郑图说:“哎呀,竟然连王野都有相好了,他那相好长什麽模样啊?”
“别瞎说。”王野笑骂:“我哪来什麽相好?”边说边接过东西。
“那娘们骑着胭脂马,还女扮男装,野性得很,我一看哪,这世上也只有您这样的豪强才能驾驭,一般人真凑不上前。”
是刘娥?
左忌脸上笑容顿失,再看王野手里的东西立即夺来,打开纸包一瞧,果然是他的令牌!
好麽,上次宫门口还回来,她是一点没後悔,席面上不敢接,还全当她胆子小!刘娥帮着接过去他也认了,结果兜绕一圈,又被丢还,在这等着他!岂非摆明了要与他了断?
亏我一心替她求赦!她竟这般急不可耐的想要将我甩脱!
左忌一气之下将手中令牌生生攥裂。
王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慌忙说:“郡主她肯定是怕给你填麻烦,她肯定是怕连累你……”
“她不信任我!”左忌自知,曾经许她的一再食言,可是他也一直都在极力的补救,为何偏就不肯等他一等!
沈俊倒是展颜失笑:“你想想在她身边献殷勤的太子,和虎视眈眈的鲁王,人家攀上高枝跟谁不好?偏你还要自作多情!”
她变心了,真当他们比我更值得依靠?
“左忌,你记不记得你我当初是怎麽认识的?你见过我当初什麽下场,更该知道,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一旦深陷其中,从此万劫不复有力难拔。你……”
“入宫!”左忌打马前冲。
&
此时此刻,岳後的案头上果然也摆放着那一叠纸,事情是她做得,纸上一字没错,既不怕儿子知道,更不怕臣子知道,其实就连皇帝,恐怕也早已心知肚明。
可心知肚明又能怎样?她想做的事情都已做到,当初阻拦不住,今时又奈我何。
所以不难看出,写这东西的人,是存心想叫左忌知道吧?
岳後噗嗤就笑了,真是给她君臣中间埋得一根好刺,现在闹得满城风雨,肯定也已经瞒不住左忌的视听。
他信了里面的内容吗?
他可有照着上面的证词去查证过吗?
他究竟作何感想?
岳後孤坐高台,想起北边的胡人虎视眈眈,难以遏制,又想起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还有十几位藩王要灭。
杀了左忌倒不难,仅需一杯毒酒。
他也真是生逢其时,若非受制于眼前的局势,她的天下岂容他一个宫家军後人冒出头来!
“皇後娘娘,左将军与驸马郎平叛归来,正在殿外等诏。”
岳後长睫一掀,所有的心事都不见了,面含微笑:“传哀家懿旨,本宫要在麒麟阁摆宴,替左将军接风洗尘。”
“诺。”自有人奉命,去做安排和引领。
笑容慢慢消失,岳後趁此间隙,慢条斯理地拟定了封左忌为镇北侯的圣旨,又命人预备好了王印文书丶冠冕袍服,甚至兵权虎符也已经备齐。
左忌不仅不能杀,她还要大力的擡举。也只有这样,方能显出她磊落光明,无愧于心。
不过这一切恩赏擡举之中,看似最不起眼实则最重要的,是要将京里一处宅邸赐给左忌,再赐给他一个能讨他欢心,快速得孕的女人。
“去传孟妃过来,叫她梳洗打扮好了,去席上伺候左忌。”
&
此时天色微明,火已扑熄,整座皇宫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剩空气中弥散着缭绕的青烟。
黄嬷嬷领命去寻找孟春枝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昨夜皇後娘娘说要她去安抚清河公主的时候,自己便已经派了小栓子丶小全子过去找她,可这俩人却始终没见回来。
也不知是跑到哪去躲懒!
黄嬷嬷径直去了明珠楼里,立即被疲惫不堪的金雪舞拉住喋喋,控诉孟春枝她从头到尾并未出现!
太子妃也只来了一会,于中途被叫走便再也没回!
诸家贵女更是早已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