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忌目光一闪,也急忙正色,扫视周围,逐渐冷静。
这场合不对。
她胆子再大怎敢当着岳後弄鬼?除非不想活了。
而她又是个胆小惜命之人。
所以难道不是她自愿要来?而是另有隐情吗?
左忌脸上表情变幻,这些微妙情绪,岳後尽收眼底,在确信孟春枝定然有心左忌的同时,也看出左忌对她似乎也有那麽一点子意思,否则不会这般不自然。
很好,顺水推舟,必然事半功倍。
“左将军,皇家御酒滋味如何?”岳後的笑容里透着祥和,透着喜悦,可左忌顺着目光迎视上去,心里想的却是,她端坐高处,一定早看清楚我身畔何人了。
“御酒虽美,但为臣斟酒之人居然贵为皇妃?令臣实在惶恐,敢问这是何意?”左忌拘谨起身,直问岳後,引得对面皇子丶左近大臣们齐齐看过来,这才发现给左忌斟酒的竟然是孟春枝。
随即纷纷起了质疑:她身为皇帝妃子,怎能跑到这个场合来给左忌斟酒?这成何体统?
孟春枝则是低眉顺眼,不做一声,心里很满意左忌主动揭破,这才是与她无私的正常反应,算他不傻。
希望岳後早些打发我走吧。
“本朝开国帝君为表彰功臣,便有贵妃斟酒力士脱靴的广传雅事,哀家今日效仿先君,借孟妃之手为将军斟酒,以示爱重。请将军满饮此杯。”岳後遥敬左忌。
让她为我斟酒?已示爱重?
这算怎麽个爱重法?不是在磋磨人麽?
“臣不敢自比战神,请娘娘收回成命。”
他知道岳後的安排不光让他难做,孟春枝胆子小,她在这个场合里多挨一刻,便跟着多煎熬一刻。
还是让她走吧。
可惜:“孟女国色天香,难道将军对她仍不能满意?”岳後笑吟吟说道。
孟春枝心里一惊,左忌也是听出不对劲来:“她是皇帝妃子,微臣岂敢……”
岳後噗嗤笑了,打断他:“我只问你,对于此女,你可有心?”
岳後问得这样直白,哪里是像单纯叫她倒个酒的样子?孟春枝紧张,左忌亦是不明所以,仰头直视岳後:“皇後娘娘擡爱,折煞微臣,令臣惶恐。”
他这话回得暧昧不清,明显是很享受孟妃的服侍,却因为于礼不合被迫克己的样子。其实心底也在思量,岳後为何如此安排?是抓住了我和孟孟什麽把柄吗?
曾与鲁王在城外偶遇过,难道是他进了谗言?不知,我若趁此时机承认下来,岳後打算作何处置?
左忌这个想法,被沈俊一眼看穿,频频给他使眼色,偏他看都不看一眼。
“实不相瞒,在将军出征之後,哀家便听说了一些关于此女心仪将军的传言,想你和她郎才女貌,简直天生的一对,地设的一双,便以禁足为由,留她完璧之身,始终没有令其献宠。”
左忌飞快地看了孟春枝一眼。
刹那间,孟春枝如梦初醒一般洞明了岳後的心思——她要使用左忌,却不能够放心,所以要将我赐给左忌,恐怕左忌一旦应允,马上就有一粒保宫丸喂到我嘴里,只等着我怀上身孕,再外派他出去掌兵,而我和孩子,留京城,做人质!——这才是岳後招她陪宴的真正用心!
孟春枝浑身都在微微的颤抖,只听:
“倘若你也有心,哀家不妨成人之美,将她赐你为妾,叫她从此服侍将军,这既是将军的福分,也可免了她殉陛下于九泉,将军觉得如何?”
呵,果然狗嘴吐不出象牙!
孟春枝脸色苍白,想自己一味警惕岳後随时会要她的命,却没成想,她只算计自己这一条命还嫌不够,甚至连她尚不存在的孩子都算计上了!
同时,她还敏锐的觉察到,前世岳後直接将金雪舞赐给左忌,或许是迫于情势,诚意拉拢。今时却改成赐我,说明她对左忌就算没起杀心,也一定存着什麽猜忌,想出赐我给他生孩子这一招,定是存了早晚将我们全部斩草除根的心了。
她看向左忌,希望他能有所警觉。
偏偏左忌那厢,却在感激岳後善解人意!竟然将他梦寐以求之人如此慷慨地赐给了他,他噗通跪下身来,激动万分地说道:“娘娘如此擡爱,臣就是粉身碎骨……”
孟春枝闭上眼睛。
“母後!”赵恒忍无可忍站起身来:“孟妃已经是父皇的妃子,您让她改嫁左忌,有失皇家颜面,还请母後三思!”
“你父王又没临幸过她,本宫话既说出,岂可收回?来人,拟旨,将孟春枝赐给我的爱将,盼你们二位成就佳话,彰显皇恩。”岳後春光满面,不看儿子一眼,只等着左忌感激涕零。
“臣妾斗胆,求皇後娘娘收回成命!”孟春枝却突然起身,跪在了当中。
所有的目光全部朝她看去,左忌更是应声回头,震惊地睇住她。
岳後竖起眉毛,冷哼道:“怎麽,连你也敢违抗哀家?”
孟春枝已经横下了决心——她是宁可陪葬宁可死,也绝不能将自己的孩子带入这样的处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