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忌立即将身上手头的银票全部塞到孟春枝手里,还告诉她:“你跟我回西北去,我得来的全交给你,日子全凭你做主。”还劝她说:“你也知道,你兄长瞧不起我,我若放你回娘家去要钱花,这不是在扒我的脸吗?他又怎麽可能放你跟我过日子去?你先跟我走吧,等局势稳定下来,我定去你家还聘。”
刘娥:“这天下就要乱了,没个十年八年恐怕稳不下来,只怕你带我妹子这一走,我们这辈子都很难再见到她,到时候你南征北战,说护着她也是分身乏术,她跟着你颠沛流离,还不如回娘家安稳。你明知道她弱质纤纤,又为何非得让她去跟你吃苦呢?”
左忌怒道:“我千辛万苦将她赎出,命都豁出去不要,怎舍得再让她吃苦!你明知天下就要大乱,还非得将她带回弥泽,将来隔着千山万水,与拆散我们何异?”左忌豁出去了:“我告诉你,孟孟她已经怀了我的孩子,只要我左忌一息尚存谁也别想把她带走!”
刘娥微微张大了眼睛,立即看去孟春枝的脸上,孟春枝慢了一拍,张了张嘴也是哑口无言,面色由白转红,刘娥立即道:“她既然有了孩子,更该让她和孩子留在弥泽过安安稳稳的日子,由娘家那些用惯了的老人妥帖服侍着,跟着你饱受颠簸,你就不怕有个闪失?”
左忌勃然大怒:“我说了我会护她周全!”
“不要吵了!”孟春枝急忙道:“姐姐,左忌他救我出来,不惜孤身犯险,爵位也不要了,我此时弃他而去总归说不过去的,令牌……我先不拿,你替我办好将来再委托可信之人给我稍送过去吧。”时间紧迫,眼看左忌气成这样,孟春枝觉得还是跟他走吧。耽搁久了不好,何况越说越伤感情。
“你说什麽?”刘娥看了左忌一眼,说道:“你别被他骗了!他爵位不要哪是为你?岳泰在西北逼反了他的旧部,他是忍无可忍不得不反了,左忌,你哄她骗她,欺她辱她不是头一次了,何况她兄长都没点头,我更不能放心将她交给你!哪怕她真有了孩子,我们弥泽帮她养大就是!而你明知道自己的处境怎麽还非得将她霸占在身边,有没有替她考虑过?”
孟春枝:“刘姐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话未说完,左忌突然单掌劈了刘娥颈肩!刘娥瞬间昏倒在地,孟春枝惊呼了一声,扑在地上将刘娥抱住,包围的人齐齐拔剑,左忌一把将刘娥扯起与孟春枝撕开推给了王野,自己则牢牢的揽住孟春枝,环视周围:“你去替我,将刘娥送回弥泽。”
“啊?啊!”王野揽着刘娥也是目瞪口呆。
孟春枝瞧着左忌凶狠无情的样子,浑身开始发抖,左忌硬要带她走,可是周围人全都虎视眈眈拔剑相逼,眼看左忌要去摸刀的架势,孟春枝急忙喊停。
她强作镇定,攥紧了拳头吩咐四周围:“请诸君替我护送刘娥回弥泽去吧。”甚至还冲那些人,硬挤出一丝笑容,两眼含着泪不敢往下掉,只说:“你们回去告诉我哥哥,放心。我丶我没事的。”说完扭过身去泪流满面。
左忌这才觉出不对:“孟孟……”
“你们怎麽还不走!我说的话不好使了吗?告诉我哥,我从此就是左忌的人了,生死祸福都是我自己的命,叫他顾好自己不要再来管我,令牌我也不要了,我的那份给刘娥了,你们……替我告诉他,好好对待刘娥。”孟春枝哭得不能自己。
左忌看她泪水滂沱,心也慌了,这才惊觉自己过分,急忙解释道:“刘娥丶刘娥她没事的,她是武人又非寻常女子,过一会准能醒过来。”
孟春枝捂住耳朵摇头,见周围人面面相觑迟迟不走,主动朝西北的方向奔跑过去,她害怕自己再不走左忌会打杀那些人,想到这一点心都碎了,左忌在後头追上她,又绕前头去截住她。
“孟孟,刘娥真的没事,我嘴笨实在说不过她只好出此下策……”
“那你也不应该打她!”孟春枝哭着疯狂的打左忌丶踢左忌,左忌伸手想安抚,她就狠狠的咬左忌,左忌一动不动地受着,等她打累了,也快哭晕了,左忌将她扛起来放在马上,带着她,回西北。
张川鲁照不远不近地坠在後头,刘娥那些人,终究没有追来,孟春枝被左忌圈在怀抱里,在马背上颠簸着丶颠簸着,不由得就想起随他入宫和亲去的那些日子。
她本以为一切都已经随着左忌肯救她出宫变得不一样了,可是忽然发现没有任何不一样。
左忌在她耳边不停的认错丶赔礼,哄着她说了一箩筐的软话,孟春枝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整个人呆呆的,变成木雕泥偶似的。
而左忌虽然夺她在手,心里也并不好受。可是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快马加鞭,希望能离赵国丶离刘娥越远越好,远到一个能叫孟春枝彻底忘记他们,只能依赖自己的地方。
傍晚到了镇子上,不投客栈,而是买了架马车,将车套好,里头铺暖了,抱着孟春枝放进去,还在酒馆里点了烧鱼白饭,挑了鱼刺送到嘴边哄着她吃,孟春枝却把脸扭过去,看也不看一眼。
左忌灰心丧气,撂下筷子,崩溃道:“你答应过我,等我带你逃出了皇城就要跟我和好的!可是你见了她把什麽都忘了,甚至还要抛了我!”
“我没要抛你!”孟春枝终于喊了出来:“我要回去拿令牌,本是打算将来跟你过日子用的!你明知道刘娥是我娘家的人,说的每一句话也全是为了我好,你为什麽不能好说好商量,非得一言不合就要打晕她!”
“时间那麽紧迫我又吵不赢她,不敲晕了她又不肯闭嘴!”
“那我现在也跟你吵,你干脆把我也打晕算了!”孟春枝气头之上突然狠甩了左忌一个大耳刮子,响亮清脆,打完自己也是一愣,手都麻了,看着左忌,失声问他:“你丶你怎麽不躲?”
完了,这一下打在脸上,留下巴掌印了,可跟别的胡来不一样,孟春枝气焰顿时消下去不少,甚至有些害怕,她知道,左忌若发怒别说自己抵挡不住,就是刘娥带着她那群武夫真跟他打起来,也不是对手。
左忌见她打完这下,总算是老实多了,深吸口气道:“你若消气,就把饭吃了!”他居然没有发怒?
孟春枝哪有心情吃饭,说:“你自己吃吧,我咽不下去。”
左忌憋了口气:“吃完了饭还要赶路,我可实话告诉你,你就是把你自己饿死了也得埋到西北,埋到我左忌家的祖坟里跟我合葬在一处!”说完转身出了马车,站去外面透气,张川鲁照看他一眼急急转过身去,小小声的嘀咕:
“那个女人看上去娇滴滴的竟然这般泼辣,打人还往脸上打!”
“闭嘴!”张川警告他:“人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咱们就当没看见。”
左忌围着马车转了几圈,内心烦躁不安,现在回想,孟春枝说她要令牌想取钱财,是为了和自己过往後的日子用,也许不假,她锦衣玉食长大,怕跟了他受穷吃苦也是人之常情。可偏偏他当时一根筋似的,太怕她走了再也不会回来,这才一时冲动打晕了刘娥,将事情变成了这个样子。
左忌说:“孟孟,再见到刘娥我一定好好向她赔罪,成吗?”说完车驾里纹丝不动,忍不住撩开帘子遮回到了车上,见孟春枝正坐在里面无声的流泪。
左忌急忙凑过去给她擦泪:“我若放你回家,你哥宁愿你嫁给刘晋,拆散我们,孟孟,我是一刻也不想跟你分开,何况心里着急走,实在没工夫跟刘娥掰扯。我求求你,你就好好把饭吃了,想想咱们好不容易逃出来,後头随时都有追兵,你不吃东西怎麽扛得住呢?”
“扛不住就死。”孟春枝自暴自弃地说:“死在你这丶埋到你家,和死在宫里丶埋到赵家也没什麽两样!”
左忌一震:“你……你对我仇恨就这样深?!你把我和岳後划成一类的人?”左忌盯着她,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孟春枝也自觉话说得过分,却咬住嘴唇,倔强着不肯软和,外头突然喊杀起来,左忌立即出去,孟春枝急忙撩帘子一看,真有追兵?拾起车驾里的弓箭借着车驾掩护,不时放几只冷箭,也真给她射翻了俩人。
左忌很快收拾完这波,知道再也不能等了,孟春枝难哄就先不去哄,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回到车里,立即打马驾车离开。
经了这番凶险,孟春枝彻底冷静下来,现在可不是任性丶置气的时候。她撩开帘子坐到外面,轻声问驾车的左忌:“方才有两个人中箭,是我射翻的,你看见了吗?我射翻了两个人。”
左忌看她一眼,闭严了嘴巴不回答,只是一味打马。
孟春枝又道:“方才是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她终于软和了!
左忌心神这才一松,还是不说话。继续打马。
孟春枝追问他:“鲁王只有三百人,已经被刘娥惊走了,不该这麽快回来,那追杀咱们的难道是岳後的人吗?我看你平安出城,还以为你都妥善好了。”
左忌:“我杀了岳泰。”不杀岳泰的话,确实妥善好了。
“你说什麽?”孟春枝震惊:“你杀了岳泰?你杀的不是岳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