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娘家来人啦(捉虫)
◎娘家的人都斯文俊秀◎
是疖子总得流脓,早挑破了早好,左忌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几位里面请。”
几人回到客栈,左忌点了酒菜,郭聪韩磊自去买下一个房间,自行洗换的时候,孟春枝见左忌风尘仆仆,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坐在床边,急忙找出一套衣服,叫他替换,又唤水进来,供他洗漱。
眼看左忌换了衣服,清洗干净,孟春枝才又求他:“待会一起吃饭,你能不能别板个脸,笑一笑?”
左忌说:“我冲他们笑,他们就能不蛊惑你走了?”
“他们不是来蛊惑我走的!何况现在兵荒马乱,他们俩那点功夫,哪有本事带我走?”孟春枝给左忌递茶:“他们俩把刘娥的令牌给我捎过来了,是真心来帮助我把日子过好的。”
左忌听她想把日子过好,既欣慰又愧疚,急忙把茶饮了又拥住孟春枝,问她:“我听鲁照说你身体难受?”
孟春枝:“已经好多了。”前两日才是真难受。
左忌厮磨着她,抱歉道:“鲁照是个粗人,惊吓到你,可他毕竟帮我很多交情又尚浅,我也没法打骂,你生气就冲我。”
孟春枝点点头:“我知道他武功高强胆子也大,将来跟你打天下,定是个可用之人,可你这样约束不住他们也不行的,他们有功的时候要赏,有过的时候才好罚呀,没赏只罚,显得你刻薄寡恩,等有过了,又因为寡恩不好意思惩罚,叫谁忍着,谁心里都难受,隔阂就是这样起来的,你没办法公平御下,不光他早晚背弃了你,旁的人也不服你。”
左忌连声称是,恨不得现在就去清风寨里取银子丶立规矩丶办事业,可孟春枝这俩娘家人来了,不陪他们吃完这顿饭又不行,左忌揣着满心烦恼,陪孟春枝出屋坐去了桌边。
孟春枝其实一早就看出来,左忌张川黑独山一行必定极不顺心,两人都是黑着脸,顶着一脑门的官司回来的,可他一字不露,也许是不想叫她娘家这两位陌生人听说自己的糗事,也许是觉得她听说了也帮不上忙。
且他还防备着,怕这俩人会把自己拐走,对他们疑心戒备着。
菜上齐了,孟春枝起身,先给左忌倒了酒,又给鲁照丶张川丶郭聪丶韩磊依次满上。
左忌那边的人都受下,也不觉得什麽。郭聪韩磊却站起来,不敢受孟春枝的服侍,尤其郭聪,眼睛都红了:“郡主金尊玉贵,请万万不要折煞我等!”甚至坐都不敢坐,带着韩磊给孟春枝跪下。
孟春枝急忙去搀扶。
自打见面,左忌这边道歉也好,示好也罢,这俩人始终冷眼以对,一言不发,现在孟春枝不过是给他们俩倒了杯酒,竟然把他们俩惊成这样?
孟春枝说:“你们俩这是干什麽呀?我在娘家是郡主,到这什麽也不是了,你们俩万里迢迢,穿兵荒闯马乱,明知道我现在一无所有了,还生死不顾地过来屈就我,我心里早就拿你们当成我娘家丶我亲人了,刚到我这,茶没等吃上一口,又害得你俩挨了痛打,我心里好过意不去!我没别的能赔,只给你俩倒了杯酒,你们若不敢吃不敢喝的,我往後也不敢使唤你们了。”孟春枝说着话眼泪都要掉下来。
郭聪韩磊急忙起身,将酒水饮下,心里难过远比孟春枝更甚,左忌甚至发现,他们俩眼睛都红了:“郡主受苦都是我等无能,郡主无论身在何方,我等誓死追随!”说完真有泪水流了下来。
左忌登时顿悟——他们是孟春枝旧日的忠仆,深知她从前是如何养尊处优,现在看见她在我这里,住这街边的寒舍,吃这简陋的饭菜,过得大不如前,身边连个丫鬟仆妇都没有,甚至还屈尊折贵亲自给我们这群泥腿莽夫斟酒,所以心疼她,甚至都疼哭了?
这要是看见孟春枝还给我做过饭,甚至给我洗过衣服,他们俩还不活了?我往後的日子,不能再让孟春枝做任何事情。
看他们俩终于肯坐下,孟春枝却是由衷的笑了,她向左忌介绍他们俩,说:“郭聪做了我多年的臂膀,帮着我在外头东奔西跑,立下汗马功劳!好多王侯看中他的才能,愿出重金相聘他都没有弃我而去。”说这话时,满脸都是喜悦和自豪。
左忌起身给郭聪丶韩磊斟酒,执起酒杯,说道:“我……我愧对夫人,也招待你们不周,还请二位见谅。”
面对孟春枝期盼的眼神,韩磊郭聪只得起身,陪饮了这杯,郭聪想回左忌的话,却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他,孟春枝道:“他是我夫君,也是你们的主公了。”
左忌心里一热,扭头看见孟春枝在笑,心里更觉得愧她太甚,韩磊郭聪虽然满腔的看不起,觉得左忌根本配不上孟春枝,却也只得硬邦邦地叫了左忌主君。
张川鲁照一瞧,满桌面就他俩,埋埋汰汰衣服都没换,别人都不约而同地换了衣服梳了头,很难为情地起来,又给孟春枝敬酒,又给郭聪韩磊敬酒,互相通报姓名,再一次的赔礼道歉。
孟春枝噗嗤就笑了:“都快坐下,我可不胜酒力,再喝就要被你们灌醉了。”
大家夥全都坐下,孟春枝又说:“韩磊是宫里出来的,知道很多那边的事。”又叫韩磊快说一说,问他朝廷现在是什麽动向,与各路诸侯当真打起来没有?哪路人马比较厉害,究竟谁占上风?
韩磊说:“各路诸侯来势汹汹,据说纠集了上百万的兵力,兵分三路,举蜀中吴王丶岭南越王和北境赵王为首,已经在容城丶沛城打过交锋,两头都说自己赢了,属下从宫里逃出来时,岳後正在疯了一样派人到处寻找左侯,想要他来挂帅。”
孟春枝立即看向左忌。
左忌道:“我既不在,岳泰也死了,岳欺枫又嫌老,岳後难不成,要将兵权交给赵拓,或者沈俊?”
“沈俊或有可能,赵拓却绝不敢重用,因为召集藩王起兵入京勤王清君侧的,正是赵奢丶赵靖父子。”
也就是说,现在是整个赵家都要与她割席清算,赵拓她怎麽敢重用?
左忌一琢磨:“那她现在,几乎是无人可用了!”这不是要倒?
孟春枝急忙道:“她不会这麽容易倒的,只怕这些藩王,一拍即合容易,操纵好这场大战却难。何况他们现在清君侧也太儿戏了,岳後倘若承诺放权?愿意将皇位立即传给太子,就会平息赵氏之怒!岳後不蠢,情势这样相逼,难道她仍然不肯撤帘还政吗?”
左忌心里一动,忽然想到,岳後撤帘还政,赵恒这位情敌就要登基做皇帝了,而自己还什麽都不是!立即连酒都喝不进去了。
“郡主有所不知,现在不是她不想将皇位传给赵恒,她要传位,可是赵恒疯了,她又没有别的儿子丶孙子,就只能自己专权听政。”
“赵恒,疯了?”孟春枝大感震惊:“他怎麽会疯?”
左忌也很错愕:“我和孟孟出城当晚,我还亲眼看见他被赵奢护送着回到京城,直奔皇宫,当时人是好的呀。”
孟春枝:“他当晚就回去了?那麽短的时间,根本到不达河间,那赵如意怎麽样了?”孟春枝满脸急色:“赵恒这个人真是不中用!一点点小事也办不好!”
左忌见她听说赵恒疯了,也不怎麽在乎,更关心赵如意,便道:“你别担心,赵恒既然是被赵奢追回来的,肯定会将弟弟托付给赵奢,他们都姓赵,一个窝里的,总不至于加害。”
孟春枝想想也是,这才想起来过问:“你们知不知道,赵恒他怎麽疯的?”
韩磊道:“人入宫之前,确实好好的,入宫之後见到了岳後,不久就疯了。”具体的情形竟然不能得知,捡他知道的继续说:“赵奢带人寻到赵恒,不仅将他架在马上急急的回宫继位,还联合朝臣一起劝谏皇後撤帘还政,逼迫岳後放权,岳後当时答应得好,可是带着儿子去了後宫一趟,出来太子就得了癔症变得疯疯癫癫,朝政时隔一日,便又还回了皇後之手。”
“谁也不知道太子究竟如何疯的,赵奢最先坐不住了,因为现在,大皇子赵准连带着他母亲妻儿已经全被杀害,封地收归朝廷。五皇子赵玉也已经惨遭毒手,对外还传,九皇子也死了,赵氏宗亲本就惶惶不安,只盼着大局落到太子手中,赵岳两家才能继续相安,这天下也才有他们的喘息之地,偏偏太子竟然疯了!这天下只怕要彻彻底底的改姓岳了,到那时,岳家第一个要灭尽的肯定就是赵氏宗亲!所以赵奢这才通传天下,告岳後毒害先帝丶逼疯太子,屠戮皇室宗亲,煽动藩王出兵清君侧。”
左忌:“藩王刚死了儿郎,正愁没地方撒火!”
孟春枝:“怪不得藩王出兵出的这般痛快,赵奢的这幅诏令真是占尽了天时丶地利,难怪一呼百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