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楚暮云有点意外。自己很多天以前的提议,竟然又被陆含璋提了出来。他不是说他没有包养人的习惯吗,怎么突然回旋镖。
“不要钱,我愿意签!”楚暮云笑眯眯,走到他面前,“现在就签吗?笔在哪,协议在哪?”
“还是谈一谈条件吧。”陆含璋道,“我已经拟了一份协议,你看看。”
这句千年前的诗文,响在一屋子千年前的墓葬品中间,落入今人的耳朵里。
陆含璋又看向了身旁垂头不语的楚暮云,看了很久,最终叹了一声,把纸张折叠,似乎准备收进风衣口袋里。
“您能让我拍几张照吗?”于教授出声道,“等到这些竹简摆在博物馆展览的时候,展板上可以印上这些完整的诗句。当然,会备注是现代人推测填补的版本,供游客参考。”
教授心里已经笃定,他亲眼看到的这一份就是填补得最完美无缺的版本了,哪怕邀请多名当代的国学大师共同推敲研究,也不可能填得更好。与文学功底有一定的关系,但更重要的是,别人没有楚妃思念武帝的那种心境。
一股冲动促使他开了口——让他当初选择这份职业的冲动,是想要拂去蒙在历史上的尘埃。
“好,你拍。”陆含璋又把纸展开来让他拍。
一张张拍完后收起来,陆含璋又问:“没有别的了?还有其他带文字的物件吗?”
他还很年轻,但这位陆氏的掌权人,目光里已经充满了威严。
于教授甚至觉得,他心底很清楚还应该有一件什么东西。
“有的,”于教授道,“还有一件,是本次发掘中发现的最具历史价值的文物。未来会开新闻发布会向大众公开,在这之前,请两位看过后不要外传。”
“当然。”亲妈还在念叨着,“就看一眼,吃个饭,不行就散伙,不会强迫你的”。她还没有多劝几句,楚暮云就说:“好。”
“小云你同意了?”楚妈的声云里透出几分高兴,“行,我这就跟介绍人说。”
电话挂断了。楚暮云走回去,走到陆含璋面前。
陆含璋回视着他,双眼明净如星,嘴角仍噙着笑意,好像还完全不知道,刚才楚暮云在电话里答应了什么。
楚暮云的嗓云有些干涩:“你没有听见我刚才的通话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陆含璋应该可以听见。
“本来是能听见的,”陆含璋笑着说,“但我要是偷听,云云你会生气吧,所以就没有听见。怎么啦,云云,你有事跟我说吗?”
他心底是不是像脸上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愉快,楚暮云不得而知。但楚暮云知道,自己如果把答应相亲的事说出来,陆含璋嘴角的笑意,和他们之间仅剩的一点暧昧气氛,都将消失不见。
“我……”楚暮云还是开口了。
“嗨,楚暮云,老远就看见你了——”他只说了第一个字,就被打断。从北湖上驶过来一艘电动游船,上面坐着老孙和小王,在离湖岸不远处停了下来,掀起一股水浪。
两个人都不由往湖面上望去。
小王说:“楚暮云,这是你朋友啊?”要不是远远看到楚暮云身旁有一个陌生人,他说不定还不会撺掇老孙把船开过来。他眼底闪烁着八卦之光,上下打量着陆含璋,突然一愣。诶,这好像是……他看过的那个捉鬼主播?
“嗯,是我的……一个朋友,刚好在岛上遇到了。”楚暮云说。
“这么凑巧啊!”小王十分开朗,又对陆含璋说道,“我是小王,他是老孙,都是楚暮云的同事。你就是那个叫‘璋之帝王’的主播吧?我看过你的直播,幸会幸会。”老孙在旁边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璋之帝王”,竟然能从小王嘴里听到这几个字,楚暮云绷不住了。
如果他是陆含璋,他现在已经裂开了,还好陆含璋的脸皮比他要厚上不少。陆含璋微笑道:“对,是我。原来你就是小王吧,还有老孙,幸会。”
“哈哈哈。”小王心想,他刚才是在骂我吧?
璋之帝王和小王八对视了一眼。
这时,沉默多时的老孙开口说道:“我们准备去湖心岛钓鱼,听说那边风景也挺不错的,今天晚饭也是在岛上餐厅吃。楚暮云,你要不要一起过去?”
“嗯,那就麻烦你们把我捎过去了。我在湖心岛上转转。”楚暮云说。从公司订的湖景别墅去到湖心岛,可以在渡口坐船,也可以绕一圈从桥上走过去,不过还是搭乘老孙他们的便船最快。
最关键的是……楚暮云想从陆含璋的身边逃开了。
陆含璋总是想再进一步,或者说,回到他们曾经的亲密关系,但楚暮云不想。就算心底还有些放不下他,在手机屏幕里看看就够了,陆含璋还是当个恋爱游戏里的那种纸片男友比较好。
他朝陆含璋略一点头,踏上了靠在岸边的小游船。
陆含璋大概也看出来了,没有强行说要跟着上船,电动游船渐渐远去,他的身影独自伫立岸边,显得有些落寞。
楚暮云移开了视线。
“他是不是就你那个……你以前……人失踪了的……”老孙咳了一声,有些含糊地问。
小王是近两年才进公司的,老孙是老员工,他见过曾经接送楚暮云上下班的陆含璋。……而且记性还挺好的。
“是的,就是他,回来了。”
小王嘴巴张大,惊讶地看着他俩,并极尽所能地竖起了耳朵。原来还有他所不了解的内幕八卦?
“还真是他啊,人还……挺精神的,是吧。”老孙道。
楚暮云知道他遮遮掩掩想问什么,笑了笑说:“人没出事,也没有犯事蹲局子,他就是……没联系我。现在回来了,想跟我复合,我没同意。”
旁听的小王逐渐理解一切,插嘴道:“那确实不能同意,玩失踪,这不是渣男吗?”
就连老孙也说:“你没错,不能信他。我没记错的话,他是元旦前后失踪的吧,离现在有三年多了。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三年?何况还是三年的青春。”
“是,我也是这么想的。”楚暮云说。
他面上平静,心脏却像被人拧毛巾一样用力绞住了,越绞越紧,渗出绵密的痛楚。
不是的,他其实并没有这么想,他并没有觉得陆含璋是“渣男”,是“不值得的人”……他也许应该这么想。但他的心却诚实地告诉他,他依然觉得陆含璋是个很好的人,是个值得的人,他只是不想和陆含璋复合而已。
把这种话说出来,会被当做无可救药的恋爱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