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9)
小聚很快结束,因为酒吧距离A大很近,所以大家不是开车来的,自然而然的要走回去。
于是几个人就像街溜子一样,身上带着些酒气,看着漫无目的似的地在街边晃着丶聊着丶数着路灯慢慢走。
经过A大校外宿舍楼,馀月澜脱离小团体,挥手致意後就乖乖回楼休息;
然後是连琦和李莫源,两个男生宿舍挨得近,进校没多久就跟祝欢岁和宋织阅分开了。
现在A国正值夏季,A大也不是馀月澜半年前刚来时光秃秃的样子了;
祝欢岁跟宋织阅走在路上,时不时就要眨着眼睛盯着路边的树试图找出那只叫个不停的蝉,或是伸手碰柳树落下来的绿枝。
宋织阅也不主动跟她说话,就默默在她身侧,静静地看着她,仿佛要把她的样子刻进骨子里。
“今晚你一杯没喝啊,怎麽,身体不舒服吗?”
祝欢岁被宋织阅如有实质的目光看的不太自在,于是主动开口。
听了这话,宋织阅右手瞬间握拳,在祝欢岁脸上品出随便问问的意思之後,就又慢慢松开了。
她有些不自然的转过头去,“就是不太想喝啊。”
祝欢岁这才终于把一直放在看了无数遍的路边树上的目光收回,皱了皱眉头,试图从宋织阅脸上读出点什麽,可惜她确实不是善于察言观色的那类人,细寻无果,她只好有些奇怪的再问,
“心情不好?不应该啊。”
确实不应该,毕竟理论上来说,人要是心情不好应该大喝特喝才对,而不是滴酒不沾;
再说,虽然祝欢岁和宋织阅不是天天腻在一起,但也是能说得上两天见三次,这几天祝欢岁并没有察觉她有什麽烦心事,如果唯一要说什麽事情不太对的话,
那大概就是回国之後宋织阅吃的越来越少,人也越来越瘦了。
“也没有,就是不想。怎麽,祝大教授什麽时候喜欢上劝人喝酒了?”
接收到祝欢岁的关心,宋织阅笑着回她说。
“那不管你喽,爱喝不喝。”
当初祝欢岁花了点时间适应像这样跟她说话没大没小的宋织阅,但其实适应的并不是很困难。
因为就算是祝欢岁很难自主的把宋织阅在她这的身份从妹妹转变为追求者,宋织阅也很有耐心的一步步把她掰了过来,让她现在习惯宋织阅不是以前那个需要处处维护的丶易碎的小姑娘这件事了。
宋织阅倒是很享受现在祝欢岁呛她的样子,于是又面不改色的跟她开了几句玩笑;两个人就这麽说着笑着,很快到了祝欢岁宿舍楼下。
两人宿舍近,经常一起回来,每次宋织阅都要等她上楼才走,祝欢岁早就见怪不怪。
她像往常一样跟人打过招呼,就往单元楼门里走,踏进去第一步又突然刹车返回,扬起手来就用手背贴了贴宋织阅的额头,感受了下温度,接着又试了试自己的,确定没太大差别,这才正式说再见,
“这次真走了,你也早点回去,注意安全。”
宋织阅还沉浸在祝欢岁快步走过来时带起的香风中不能自拔,呆呆的看着跟她打招呼的人,鼻头突然有点酸。
祝欢岁也不管她没什麽反应,自顾自的扭头走了。
宋织阅看着心悦的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回过神,低下头轻笑了一声,拿脚尖在地上碾了碾,过了会才卡着点擡头看向五楼那个熟悉的窗口。
祝欢岁的卧室就在同一时间亮灯,她从上往下看,意料之中的看着在楼下仰着头的人,摆摆手意识她赶紧回宿舍,就轻车熟路丶毫不留情地把窗帘拉上了。
宋织阅这才迈开步子,朝着自己宿舍楼的方向走去;只不过刚走没两步,笑容就凝固在脸上了,她咬了咬牙,伸出手按住腹部。
难道跟祝欢岁待在一起就会痛觉消失吗,刚刚什麽事都没有,现在一秒没见她,胃就疼得厉害。
宋织阅确实病了,她有胃肿瘤;
早些年家庭条件太差,总吃不上饭,就算是吃上了也是有这顿没下顿,所以她小时候往往是能吃就多吃,所以当年进A大第一次组织体检的时候,她有胃肿瘤这件事并没有让大家过于惊讶。
因为当时的检查结果显示,肿瘤为良性,所以简单的切除手术,休息了几个月,她就生龙活虎啥事也没有了。
但是生活嘛,总归是要有意外的。
就在不到一年前,她在数学竞赛组全世界到处跑的时候,有一次胃疼疼的直不起腰;
其实胃疼对于她来说是家常便饭,她通常都是胡乱吃点药应付一下,但因为那次组里许多人都在现场,坚持带她去医院。
这才查出来,哪里是普通胃病,胃肿瘤复发,这次是恶性。
说恶性胃肿瘤就复杂了,简短点说就是胃癌。
并且是查出来就已经中期的胃癌,所以在数学方面颇有天赋丶屡拿大奖的宋织阅退出竞赛队一事虽然出人意料,但也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所以她能不喝就不喝,刚回A国跟朋友们见面喝的那次,是因为确实高兴,又好久没喝了,好不容易能有一次喝的下去的时候,她自然不会放过。
酒,对于一个放弃治疗丶自生自灭的胃癌患者来说,不是能不能喝的问题,而是早就成为了能不能喝得下去的问题。
从数学竞赛组退出回来後,祝欢岁明显发现宋织阅吃的少了,问了很多次,答案都是统一的,“我要减肥。”
对比,祝欢岁不能说是不赞成,只能说是都是反对。毕竟宋织阅又不胖,减什麽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