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梧桐
开学那天,林珀特意提前半小时到了学校。槐树枝桠上冒出点点绿芽,像撒了把碎玉,风里带着点潮湿的暖意,吹得人心里发痒。
他刚走到教室门口,就看见陈凌坐在座位上,正低头整理画夹。
晨光透过窗户落在他发顶,像镀了层金边,画夹上别着的那朵梅花已经干透了,却还保持着绽放的样子,像被时间定格的春天。
“早啊,”林珀把书包往桌上一甩,故意撞了下陈凌的胳膊,“想我没?”
陈凌的耳尖红了红,从画夹里抽出片叶子递给林珀。
是片新抽的梧桐叶,嫩绿色的,边缘还卷着,像只刚出生的小猫。“路上捡的,”他的声音很轻,“比冬天的好看。”
林珀把叶子夹进收藏册,看见扉页多了幅画——雪地里的梅花树下,两只猫并排坐着,尾巴悄悄缠在一起。
他擡头看向陈凌,对方正假装翻书,侧脸在晨光里柔和得像块玉。
“画得真好,”林珀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就是这两只猫太害羞了,尾巴都不敢缠紧点。”
陈凌的笔尖在纸上划了道歪线,没说话,嘴角却悄悄弯了起来。
春天的课总是过得很快,窗外的梧桐叶一天天舒展,绿得发亮。
林珀的几何题越做越顺,偶尔还能给陈凌提点小建议,换来对方惊讶又欣喜的眼神,像得到了糖果的小孩。
课间操时,两人总被分到一排。
林珀的动作总是懒洋洋的,胳膊擡到一半就往下掉,被体育老师点名时,陈凌会悄悄用胳膊肘顶他一下,示意他认真点。
“太累了,”林珀凑到他耳边抱怨,热气吹得陈凌颈窝发痒,“还不如去捡叶子。”
陈凌没理他,却在做扩胸运动时,故意往他那边偏了偏,手背轻轻蹭过林珀的手背,像片羽毛落在心上。
宋竹看着他们俩“眉来眼去”,终于忍不住在午休时把林珀“堵”在走廊。
“你俩到底咋回事?天天腻在一起,陈凌看你的眼神都快滴出蜜了。”
林珀把手里的草莓糖往嘴里一塞,含糊不清地说:“什麽咋回事?我俩是纯洁的同学友谊。”
“拉倒吧,”宋竹翻了个白眼,指着他脖子上的吊坠,“这玩意儿谁送的?别告诉我是你自己买的。”
林珀摸了摸吊坠,铃铛轻轻响了一声,像在替他回答。
他笑着推了宋竹一把:“关你啥事,赶紧去买你的辣条。”
宋竹哼了一声,却在转身时塞给林珀一包话梅糖:“陈凌不爱吃酸的,这个给你。”
林珀拿着糖回到教室,看见陈凌正对着一道物理题皱眉,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好几个小洞。
他走过去,把一颗话梅糖放在对方题册上:“吃颗糖,说不定就想通了。”
陈凌捏起糖,看了看包装纸,突然笑了:“你怎麽知道我在想题?”
“你一皱眉我就知道,”林珀说得理所当然,凑过去看那道题,“哪步卡壳了?我帮你看看。”
阳光透过纱窗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把发丝照得像镀了层金。
四月中旬,学校组织春游,去郊外的植物园。
大巴车上,林珀把靠窗的位置让给陈凌,看着他对着窗外的油菜花田速写,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像在画一首春天的诗。
“这花金灿灿的,像你画的星星,”林珀指着窗外,“就是味道有点冲。”
陈凌把画纸往他那边推了推:“给你画了只蜜蜂,在花里睡觉。”
林珀看着那只圆滚滚的蜜蜂,突然想起外婆家的梅花,忍不住笑了:“你画的小东西都跟你一样,安安静静的。”
陈凌的笔尖顿了顿,在蜜蜂旁边画了只追着蝴蝶跑的小猫,尾巴翘得高高的:“这个像你。”
林珀看着那只猫,突然觉得这春天的风,这油菜花的香,这画画的人,都像被泡在蜜里,甜得让人想眯起眼睛。
植物园的樱花正在盛放,粉白色的花瓣像雪一样飘落,沾了两人满身。
林珀伸手接住一片,递到陈凌嘴边:“尝尝,像不像棉花糖?”
陈凌没真的咬,只是轻轻吹了口气,花瓣飘起来,落在林珀的发梢上。
“像雪花,”他说,“比冬天的雪软。”
林珀刚想说话,就被宋竹拽着去拍合照。
镜头里,林珀笑得露出虎牙,陈凌站在他旁边,嘴角弯着,眼睛里映着漫天樱花,像盛着整个春天。
回去的路上,林珀把那张合照夹进收藏册,看见陈凌在背面画了两只猫,一只叼着樱花,一只叼着梧桐叶,尾巴在中间打了个结。
他悄悄碰了碰陈凌的手,对方没躲,反而把手指蜷了蜷,轻轻勾住了他的指尖。
樱花落在大巴车的窗户上,像无数个温柔的吻。
林珀看着窗外渐渐模糊的花田,突然觉得这个春天,和身边这个人,都是上天最好的礼物,珍贵得让人想藏进画里,藏进心里,藏进所有没说出口的温柔里。
初夏的风带着点热意,吹得梧桐叶沙沙作响,像在哼一首没调子的歌。林珀趴在课桌上,看着窗外的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突然觉得眼皮发沉。
“别睡,”陈凌轻轻用胳膊肘碰了碰他,递过来一颗薄荷糖,“等会儿英语老师要抽查单词。”
林珀含住糖,冰凉的薄荷味窜进鼻腔,瞬间清醒了大半。他看着陈凌低头记笔记的侧脸,阳光把他的睫毛照得像透明的,突然想起春游时落在对方发梢的樱花瓣,忍不住伸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的头发。
陈凌的笔顿了顿,没回头,只是耳尖慢慢红了,像被夕阳染过的云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