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轻抚
六月的蝉鸣裹着热意钻进窗户,把期末考最後一场的紧张气氛烘得愈发黏稠。
陈凌放下笔时,指尖的汗在演算纸上洇出浅淡的圈,像滴没干透的墨。
前排传来翻卷的哗啦声,他往旁边偏头,正撞见林珀递过来的眼神——隔着两道课桌,带着点薄荷糖的清凉,瞬间压下了喉咙里的痒意。
收卷铃响的瞬间,教室里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呼。
陈凌被涌来的人潮挤得往後退,後背撞进个温热的胸膛。
林珀的手及时扶住他胳膊肘,指尖带着点刚收完试卷的薄汗:“没撞着吧?”
“没事。”陈凌往他身边躲了躲,避开喧闹的人群,“暑假作业发了吗?”
林珀扬了扬手里的通知单,纸张边缘被攥得发皱:“明天领成绩单时发。”
他低头时,闻到陈凌发间的药味淡了些,混着考场的粉笔灰味,像种趋于平和的香,“晚上我去找你?”
陈凌的耳尖红了红,往楼梯口走:“再说吧,我妈可能会打电话。”
林珀跟在他身後,看着少年清瘦的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校服下摆扫过台阶时轻轻晃动,像片将落未落的叶。他知道陈凌的顾虑——父母总在周末打电话查岗,那些藏在出租屋里的拥抱和亲吻,还得小心翼翼地裹在“同学互助”的糖衣里。
走到校门口时,陈凌突然转身,把个叠好的纸条塞进他手心:“这是……海边民宿的地址,我查过了,离医院不远。”
林珀的指尖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感觉到里面写满字的凹凸感,像片起伏的海浪。
他擡头时,正撞见陈凌转身跑开的背影,校服後襟沾着片飘落的栀子花瓣,像个仓促却温柔的告别。
第二天领成绩单的日子格外闷热。
陈凌的名字排在年级前十,林珀在他後面六位,红色的钢笔字在榜单上挨得很近,像两只并肩的鸟。
“不赖啊。”林珀用胳膊肘碰了碰他,“英语进步这麽大。”
陈凌的目光落在“英语92”上,想起那些被林珀逼着背单词的夜晚,台灯下少年圈出的重点句型还在笔记本上闪着光。
他往旁边挪了挪,避开教导主任巡视的目光:“晚上……过来吧,我妈说要加班。”
林珀的眼睛亮了亮,像被点燃的星火:“吃排骨吗?”
“嗯,”陈凌的唇角悄悄扬起,“再买点桂花,上次的喝完了。”
暑假的第一个傍晚带着点潮湿的甜。
林珀拎着菜站在出租屋楼下时,看到三楼的窗户亮着灯,米色窗帘被风吹得鼓起,像只等待归巢的翅膀。
他爬上楼梯,在门口顿了顿,才擡手敲门——三长两短,是他们约定的暗号,像段只有彼此能懂的摩斯密码。
门开的瞬间,陈凌的咳嗽声撞进耳朵。
少年穿着宽松的白T恤,领口歪着。“进来吧,”他往旁边躲了躲,鼻尖泛着不正常的红,“刚咳了会儿。”
林珀把菜放进厨房,转身就被抱住了。
陈凌的脸埋在他颈窝,呼吸带着点热,混着止咳糖浆的甜:“好想你。”
“才一天没见。”林珀低笑出声,手顺着他的後背往下滑,摸到脊椎的弧度时,感觉到少年微微的瑟缩,才想起医生说过不能太用力,“乖,先松手,排骨要坏了。”
陈凌的手却攥得更紧。
出租屋里的挂钟滴答作响,窗外的蝉鸣渐渐沉下去,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在暮色里织成张柔软的网。
等排骨在锅里咕嘟作响时,天已经黑透了。
陈凌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林珀系着他那件洗得发白的围裙,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血管。
“发什麽呆?”林珀舀了勺汤递过来,“尝尝咸淡。”
陈凌张口时被烫得轻嘶,林珀慌忙吹凉了再喂,指尖故意蹭过他的唇角,惹得少年往他怀里缩了缩,耳尖红透了:“别闹。”
“就闹。”林珀把人按在冰箱门上亲,排骨的香气混着冰箱的凉意漫开来,像场冰火交织的梦。
陈凌的手抵在他胸口,却没真的推开,直到厨房的抽油烟机发出提示音,才喘着气躲开:“汤要溢了!”
晚餐的餐桌摆在窗边,月光把两碗米饭照得泛着银辉。
陈凌吃了小半碗就放下筷子,胃里还是没什麽胃口,却在林珀擡头望过来时,把他夹来的排骨啃得干干净净,像只听话的宠物。
“下周去海边?”林珀的指尖在他手背轻轻划着,“我查了天气预报,都是晴天。”
陈凌点点头,往他身边靠了靠,膝盖抵着对方的腿,布料下的温度烫得他微微发颤:“要带什麽吗?”
“我都准备好了,”林珀的声音很轻。
窗外的月光突然亮了些,照亮了陈凌床头柜上的药盒——比上个月空了大半,像座渐渐被攻克的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