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牧青无奈,只好给他让了个位置。他前两天刚发烧,现在喝了酒,又熬夜,嗓子带了点哑意,很轻地问:“怎麽不去睡?”
小兔当然不会回答,凑着裴牧青的手,用鼻子嗅嗅,火速拉远距离,是酒。裴牧青也没指望他能回答。他有些醉意上来了,又喝了一口,放空地看着窗外。
身旁窸窸窣窣的,不知道这只小兔子又在捣鼓些什麽。他懒洋洋地看着外面想。
一张纸巾被塞到他的手里,裴牧青愣了下,终于回头直视小兔子。依旧是笑着的,修长的手指握着晃荡的酒杯,他扬着声说:“没哭呢,小兔。”
小兔却很难过的样子,扁着嘴,眼睛委屈吧啦地看着他。
裴牧青愣了愣,放下酒杯,捏捏他的脸:”真的,我只是喝了点酒。”
骗子。
是因为兔子把重要的东西弄坏了吗?所以人类才这样伤心。小兔看见相片被妥帖地放进了一个新相框,摆在窗台旁。
可是他又想裴牧青这几天心情都不好,好像从那天带他从医院回来就不太高兴。
又或许是他生病了,很累,或者他这几天一直不在家,在外面受了欺负。毕竟在兔子的眼里,外面的世界是很危险的。
在小兔眼里无所不能,永远笑着的人类,现在变得很疲惫,很伤心,像外面的雨天一样潮湿得让兔子心烦意乱。
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做,兔子,没有安慰人的经验。
小兔思索着,或许他应该向裴牧青道歉,不应该弄坏他的宝贝,但又觉得不够。他,麻烦,小兔不得不承认,饲养一只这样的兔子是很耗费心神的,要带他去看病,给他做饭,处理被咬坏的家具,清洗被弄脏的床单。
真累,他替裴牧青想道,因而变得沮丧,连兔耳朵都透露出一股了无生趣的气息。
兔耳朵被冰凉的手指捏捏,裴牧青带着酒气混着薰衣草的香味,凑近他,讲悄悄话似的:“还不去睡觉呢小兔,明天又起不来。”
小兔安静地盯着裴牧青,人类没有期望收到他的回答,像是自言自语一样。
或许是因为兔不会说话,也让人变得伤心。
小兔站起来,踩着拖鞋下楼了
怕光太亮吵到兔子,裴牧青只在房间里开了盏台灯,黄澄澄的灯光宁静地铺在空气中。
裴牧青靠在半明半暗中,听着外面的雨,一阵一阵地下着。每年的这个时候都在下雨,湿漉漉的。总让他想起,黑夜里身上黏腻潮湿的衣物丶奔跑时溅起的污水,还有寂静的医院里两块盖着白布的丶永不再见的人。
小兔子应该去睡觉了。裴牧青这时感觉自己喝醉了,疲惫地将脑袋埋在双膝之间,怕冷似的,拥抱着自己,是一个极其脆弱的姿势。
冰凉的手指被一抹滚烫触碰,裴牧青擡头,是一杯热牛奶。
小兔子呆呆的,手上却很用力,把牛奶塞到他手里,强迫他握住,又很嫌弃地抽走酒杯。
小兔也不知道能做什麽,想了想,他第一次变成人时,裴牧青给他热了杯牛奶。热乎乎,暖洋洋,握在手里,连心都变得软绵绵。小兔一直记着,很喜欢。
他想,人类或许也会喜欢。
觉得不够,又大度地把毛绒兔耳塞到裴牧青空着的另一只手里,给你摸,不难过。
裴牧青看着小兔子的脸,灯光下,温柔天真。或是酒精的作用下,他眼眶发烫,有些失态地低头。
小兔却误以为他更难过了,简直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
他憋了半天,脸蛋红扑扑,忘记练习千百遍流畅的“你好,我是小兔”。伸出手臂环抱着比他体积大许多的人类,磕磕绊绊地说:“裴丶裴……”
裴牧青,你别难过。他想说。
奈何嘴巴不争气,小兔只是红着脸,带着羞涩与抱歉,在裴牧青震惊的目光中,青涩地安慰:“裴丶裴,不。”
“不丶哭。”
他後背贴上一只手掌,隔着睡衣烫的惊人。那只手发力,小兔落入薰衣草红酒味的怀抱。敏感的兔耳朵也不小心被夹住,有点疼,但他无暇顾及。
小兔擡手,不太熟练地回抱住裴牧青。是个设定好程序的小机器人,磕巴地重复:“裴丶裴。”
“不哭。”
裴牧青手上用力地搂着,埋在小兔柔软的颈窝中,鼻尖摩挲着温热的皮肤。他闭着眼,沙哑地回答。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