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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伤疤忘了疼,形容的就是裴牧青。大周末早上起来,哪壶不开提哪壶,收衣服时,他嘴巴贱嗖嗖地又提了一嘴小兔的糗事。
小兔早上起来,又做了乱七八糟的梦,心里慌,身下疼,燥得厉害,晕得无措。
他突然冲上去给了裴牧青肩膀一拳。
在裴牧青震惊的眼神中,小兔用耳朵捂着眼睛,扑到沙发上,害怕又郁闷地讲:“兔要死掉了,你还要这样笑兔子。”
“?”裴牧青还以为他在开玩笑,揉着肩膀过来,但也神色肃穆地呸呸呸,“不要乱讲这些不吉利的话。”
“我没有骗你。”一双兔子眼红通通地看着裴牧青,小兔伤心欲绝。
“兔生病了,好严重。”
裴牧青意识到不对劲,坐过来,揉揉兔脑袋,捏捏兔耳朵,勉强笑着安抚,“我当什麽事儿呢,生病了咱们就去看医生,吃点药就好了,不怕。”
接受小兔子的审阅,裴牧青心里着急,怎麽突然就生病了,他怎麽没发现,实在失职。
他觉得空气有点闷热,伸手把衬衫扣子解开,袖子拉高。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小兔被一双手抱起来,放在沙发边缘坐好。他看着裴牧青蹲在自己面前,发梢柔软地垂在眼前,一双眼睛耐心而温柔,“兔兔,生病怎麽才和我说?”
小兔被他圈在这一方位置,没了抱枕做遮挡物,表情一览无馀。他满脸沉重,眼睛垂垂,一副丧气样。眼神闪躲,想看裴牧青又不敢,最终落在他的手上,小兔吸吸鼻子,带着点哽咽,“兔有点害怕。”
“我好害怕,好伤心。”他突然有些崩溃,大眼睛终于蓄不住水珠,一大颗先砸在裴牧青的手上。
“我不想像苹果一样,添麻烦。”
“可是我好害怕。”他用最原始的语言,向眼前的人类讲一只兔子的伤心。
裴牧青捧着他的脸,用额头贴着他的额头,手指抹掉他的泪。
额头抵着额头,这个视角下的裴牧青显得睫毛长长,凶凶的眼睛看上去也温柔极了,两片薄唇叫着他的名字,声音低沉。小兔鼻子酸酸的,突然变得害怕,变得娇气起来,像是离开裴牧青就没有办法生存的一根藤蔓。
这真的很奇怪,他想。受伤了也只是有点痛,可以忍受;知道自己生病也只是有点焦急,如果会死掉小兔也接受,本来就很幸运地偷到这麽长这麽好的时光,要知足。
可是被裴牧青这样子一看,兔子突然变得不坚强,也不勇敢,只会像没有办法一样开始伤心流泪。
这不符合兔兔的生存守则,让他在伤心中也存着无尽的疑惑。眼前的这个人类,为什麽总是很容易让兔子开心,让兔子流泪,让兔子很想很想……扑进他的怀里,需要一个用力的拥抱,一个抚慰的摸摸。
他没来得及拿纸巾,只好拽过兔耳朵擦擦眼泪,把绒毛弄得湿漉漉丶黏糊糊。
裴牧青看着这只埋汰的兔子,只好先伸手拿过纸巾,接过一只湿漉漉的耳朵,擦干净,等另一只被使用完,再进行清洁。小兔呆呆地丶红着眼睛,看着他的动作,心情平静了一点点。
“兔儿,好点没有?”
“嗯。”
小兔从沙发上俯下身子,软绵绵地搂住裴牧青的脖子,没敢看他的表情,带着点绝望,讲述他的病情,“我最近每天都在尿床,变成人丶变成兔子,都会尿床。”一想到这里,小兔崩溃地甩耳朵,还不小心给了裴牧青一下。
“……?”裴牧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还在回忆什麽时候他怎麽不知道,又思索这是什麽绝症。
小兔耳朵搭在裴牧青的脖颈处,感受着跃动的脉搏,他没有听见裴牧青讲话,因此更不敢轻易松手,紧紧地搂住裴牧青,深深地吸了口气,继续颤着声道,“我看手机上讲,这个没办法治好,而且我每天都是这样,更严重了。”
“兔还去查了要吃什麽药,结果都没有写!”
“肯定是人类没有办法治疗!”
他趴在裴牧青肩头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大堆,又扁扁嘴,感觉自己又要哭,塞了一只兔耳朵堵着哽咽,蹭蹭裴牧青。
而裴牧青搂着这只湿哒哒的小兔,一下一下给人顺着背,越听越迷惑,他觉得按这个笨蛋的思路,十有八九是闹了乌龙。想了想,他先摁着小兔脑袋摸摸,安抚道,“没事,都是小毛病,网上查的都是骗人的。明天我们去医院看看。”
“哪里有每天尿床,不就只有昨天吗?”
“那是因为兔偷偷洗掉了。”一想到自己每天都睡不够,还要爬起来洗衣服,还要用讨厌的电风吹弄干,再回去睡觉,小兔觉得生活无望,兔生悲惨。
“咱兔小可怜儿。”裴牧青说话时,喉结震颤,弄得小兔耳朵下意识卷卷。兔子趴在上面,把头埋得更深,很委屈地应了一声。
“嗯。”
“还有其他不舒服的吗?”毕竟不是医生,裴牧青这一通下来,也是一头雾水。
小兔老实道,“睡觉会做梦,醒来还会好热,然後就发现我……”他讲不下去,又闷在裴牧青的领子里,鼻子嗅嗅。
“?”
裴牧青把兔子从身上拉开一点,拇指给他抹掉泪痕,看着他的眼睛,“做什麽梦?”
小兔水润润的眼睛垂垂,抿着嘴巴,哼唧一声,也是很疑惑地直白道,“每次都会梦到你。”
没等裴牧青说话,他又继续描述,“有时候在家里沙发上,或者床铺丶厨房,还有在地铁上丶公园里,每次你都在。”
“一直摸兔子,还会亲亲兔子,兔很高兴,也想亲亲。”讲到这里,小兔忘了伤心,砸吧一下嘴回味,很遗憾,“每次,突然就醒了。”
看着眼前的裴牧青迅速瞳孔放大,面色呆滞,小兔吓了一跳,担忧地问,“裴裴,你怎麽了,不要担心兔子。”
裴牧青像是被架在火上一样,烤得外焦里嫩,他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是说,这几天一直梦到我?”
小兔坦荡荡,点头,“是这样的。”
灵光一闪,他又急匆匆地补充描述,“醒来除了……还很热,发现这里也好痛。”兔子抓着裴牧青的手放在自己的某处,倾诉。
“……”空气中弥漫着沉重。
两双眼睛彼此安静地对视,两双手交叠着,裴牧青和小兔都没有说话,一个已经宕机,一个等待回复。
眼睁睁地,小兔看到裴牧青从脖颈到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他惊慌失措,“怎麽了怎麽了,裴裴。”
兔耳朵一测,烫晕了。兔子着急,“你怎麽这样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