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可以了吗?小寒。”
江寒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他机械地迈出了第一步。
脚步落在微微潮湿的石板上,竟然能轻到几乎没有声音。
所有人都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江雪拽住了他的手,将他拉到面前。
她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脸,想了想,手在半空中顿住。
“我知道,我在警察厅干,你恨我。”
江雪伸手脱下的手上戴着的白色手套,端详着自己的指尖,最後小心翼翼地落到了江寒的脸庞上。
指尖微凉的触感让江寒打了一个哆嗦,他想要後退,却被江雪拉住。
如此近的距离,他看清了她的眼睛。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
有深入骨髓的痛楚,有千言万语无法诉说的怀念,有深藏眼底的不甘,甚至还有那麽一丝丝,他看不太清楚的,刻骨铭心的不舍……
然而,他看到那些情绪在她的眼眸中慢慢化开,都沉淀成一种近乎透明的纯粹到极致的决绝。
那是一种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平静,一种对宿命的坦然接纳。
两人的目光就这样相接,没有一丝一毫的言语。
她抚摸他脸颊的动作那麽轻,像羽毛拂过,却又那麽重,仿佛耗尽了毕生的力气。
“姐,你跟我走,今天就跟我走……”
江寒抖着说出来。
江雪的手指一缩,离开了他的脸颊,那冰冷的触感也随即消失了。
“你长大了,不,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的。”
她望着他,手伸入口袋里,掏出那一方手帕,用拙劣的针迹绣着蓝色雪花的手帕。
“这个你自己留着吧,不是我小时候送给你的吗?这是你的东西,你自己好好留着。”
江雪站起来,向後退去,
“你选的路是对的,走下去,我承认。”
江寒上前一步:
“姐,你跟我走吧,还有可以挽回的馀地的,跟我走吧。”
江雪没有给他回答,转过身,冲着那一群警察厅的警员们高声说道:
“现在的局势你们清楚,苏联一旦打过来,你们还能有命吗?想想你们家老小,想想你们的後半辈子。”
她捡起地上的那把手枪,拿在手里,
“要学会自己估量,跟着谁干才能有活路,有前途。”
队伍里头的杜预扑通一声跪下了,将枪丢了出去,几乎是嘶叫着喊出来:
“我……我投降,不要杀我,留条小命……”
警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接二连三的跪下来,举起了手。
“是,是,俺们在警察厅也就为了混口饭吃……”
“我投降,我投降……”
江寒的心怦怦直跳,喜悦涌上心头:
“姐,你想清楚了?真的,我……”
江雪回过头,最後看了他一眼,
“人给你们了,咱们……就此别过。”
原本激烈跳动着的心瞬间冷却,江寒愣住了。
“为什麽?”
江雪不会给他回答了。
她已经转身义无反顾的重新跑回了浓浓夜色,消失在了巷子尽头,只留下一地跪在地上接连磕头的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