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振翎觉得他说的话有道理。虽然他和吟瑜的记忆目前都已经恢复一部分,但仍不算完整。
“你们打算年後何时啓程?”牧方海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
吟瑜算了算日子:“我们想过完年就走。”
虽然鹿饮溪希望他们过了元宵再走,但他和贺振翎觉得十五太晚了。
“哎哟,走这麽早。”牧方海一脸惋惜。
“那你们可看不到弟子们给我拜年的热闹场面了,”他手舞足蹈地比划,“到时候他们一个个排着队轮番夸我,‘师父福如东海!师父寿比南山!’,那家夥,喊得可叫一个震天响!”
贺振翎:“……”
吟瑜:“……”
我们也不是很想见识这种热闹场面。
“走吧走吧,吃饭去,”牧方海将剩馀的酥糖仔细包好,揣进宽大的袖袍中,“听说饮溪不仅让厨房准备了一大桌好菜,她自己也亲自下厨炖了鸡汤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大步流星地往膳堂走去,雪白的胡子在晚风中欢快地跳跃。那哼唱的小调飘散在夜色里,依稀是当年与白鹤同游时常唱的曲子。
吟瑜听到“鸡汤”二字,欣喜地拉着贺振翎跟了上去。
冬日的夜晚总是来得又急又浓。暮色渐浓,檐下的灯笼次第亮起,在外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晕。远处膳堂的窗棂间透出橘黄色的灯火,其里隐约能听见碗碟碰撞的清脆声响,间或夹杂着少女们银铃般的笑语。
“师父!”熊升树殷勤地搀着牧方海往主位走去,“师父你快坐上座!”
“嘶——不对劲,你小子今晚怎麽这般孝顺?”牧方海认为事出反常必有妖。
白云笑着摇了摇头,将吟瑜和贺振翎引到仅剩的两个相邻空位——这是熊升树为他们两个专门安排的。
“嗐,哪有的事,”熊升树大言不惭道,“我一向如此孝敬。”
吟瑜压低声音问贺振翎:“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贺振翎早已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你慢慢看吧。”
鹿饮溪捧着青瓷汤碗款款走来,碗中金澄澄的鸡汤上浮着几颗油星,嫩黄的鸡丝与褐色的山菌交织,翠绿的葱花点缀其间,一缕热气打着旋儿往上飘散。
“快尝尝!这是春岸特意为你做的,”她将瓷碗放至吟瑜桌前,“已经在厨房晾半天了,温度正合适。”
“没有啦,”春岸耳尖微红,“大家都出力了。”
“谢了,”吟瑜十分捧场地喝了一大口,“嗯,很好喝。”
他的评价虽然只有简单几个字,但态度足够真诚,让春岸的嘴角扬了起来。
牧方海从袖中取出几个绣着松鹤纹的红色锦囊,在灯火下显得格外喜庆。
“先给你们两个,”他递给两个徒弟,“虽说你们现在长大了,不再像小时候那般向我讨红包。但在为师眼里,你们永远都是孩子。”
锦囊瞧着沉甸甸的,显然是装了不少银钱。
转向春岸和白云时,他的眼中带着慈爱:“你们虽为妖族,年岁要比我这两个徒弟长出不少,但在妖族的修行路上,都还是稚子。所以这红包你们也拿着。”
春岸和白云连声道谢。
牧方海将最後一个锦囊递给贺振翎:“我这个岁数,给吟瑜发压岁钱也说不过去。这份就算是你们两个的,你替他收着罢。”
他乐呵呵开口:“权当是我随给你们两个的份子钱。”
“咳咳咳咳……”熊升树一口水呛在喉咙里,“老头子你什麽时候知道的?!”
“谁像你似的?”牧方海面不改色心不跳道,“我早就知道了。”
他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那语气笃定得仿佛从一开始就洞悉一切——在熊升树面前,他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是最後一个知道的。
“……”熊升树被牧方海的模样骗了过去,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俗话说得好,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贺振翎笑着掂了掂手里的锦囊,心里已然倒向牧方海这一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白云在一旁笑得肩膀直抖。鹿饮溪忍着笑,给大家都盛了碗鸡汤。
熊升树内心颇为郁闷,端起碗仰头就灌。可谁知,他这碗鹿饮溪後盛出来的热汤,比吟瑜方才喝的那碗要烫上许多。滚烫的汤汁入口,烫得他从凳子上弹起来,鼓着腮帮子“呜呜”直叫。
由于上次喝豆汁儿喷得惊天动地的教训,他硬是梗着脖子咽了下去,一张脸憋得通红,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这滑稽模样惹得满座哄堂大笑。
春岸递来一碗凉茶,“贴心”地往他心窝子上扎了一句:“大家都在笑你,偏偏你最好笑。”
熊升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