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岸硬邦邦道:“我岁数比你大得多。”
“是我唐突了,”程杰书不以为忤,捋须笑道,“不知我该如何称呼?”
春岸不情不愿地将名字报给他。
程杰书又问:“春岸姑娘的本相如此稀有,为何停在了两尾的境界?”
他的问题怎麽这麽多……春岸心道:因为我精于探查记忆呗。
早在来汴梁之前,她就已经从熊升树那里要到程杰书的名字。趁与程杰书对坐的功夫,她已经将他近两年的记忆尽数翻阅。
等等……春岸神色一凛,她还看见程杰书两年前的一段记忆。还是在那处幽静花园,大概是在他喊赵明德去花园之前没多久。
当时的程杰书仍是站在老位置,对面是个身着青衫的年轻弟子。那人眉目清秀,手中捧着一卷竹简,应该也是虹霓宗的弟子。
程杰书温和开口:“望楷,康安叔送给你的术法可学会了?”
……康安?春岸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她记得贺振翎的教书先生叫高康安。
望楷躬身回礼:“回宗主,望楷已经透彻掌握了。”
“那就好,”程杰书看他似乎还想说些什麽,“有话想说?”
“就是……康安叔给的术法不是很完整,我怕我所学的内容存在疏漏,”望楷谨慎道,“不如我再去找康安叔要一份详细的版本吧?”
“……不必,”程杰书拒绝道,“你掌握了即可。”
“嗯,掌握了,”望楷展开竹简,上面密密麻麻刻着星象推演图,“我还依照您的吩咐实践过。”
“结果如何?”程杰书粗略扫了一眼,估计是没太看懂。
“您让弟子测算的那只大妖,他的劫期大约在两年後,夏秋之交,”望楷对照推演图讲解,“但更具体的日期还不能确定,需要过段时日再推演一次。”
春岸的後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夏秋之交?这不正是吟瑜的劫期吗!
“不用再推了,我们知道夏秋之交就足矣,”程杰书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做得很好。”
“……”
眼前画面一转,春岸又看到一段更早的记忆。
她分辨不出这段记忆在何年何月,因为那是一间没有窗户的密室,烛火将程杰书和另一个年长男子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变形。
“他的狐尾消失不见,对我们反倒是好事,”程杰书的嘴角噙着冷笑,“没了证据,就算日後他找上门来,也占不住理。”
狐尾消失不见?怎麽回事?春岸没太听懂。
“可现在看来,他并没有我们以为的那般危险,甚至愿意将狐尾送给贺振翎,”年长男子叹了口气,“……杰书,我们是不是以恶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送给贺振翎?春岸愣住了。
“君子?九霄哥,你糊涂了吧,还是被那狐妖迷了心窍不成?你怎麽能唤一只狐妖为君子?”程杰书的拳头重重砸在案几上,“狐妖最擅蛊惑人心。贺振翎天资卓绝,倘若他被那狐妖引入歧途,我们将来还能指望谁成仙?”
看来年长的这位应该就是贺振翎的师父了,春岸在心中下此判断。
彭九霄平静开口:“我亲眼所见,吟瑜为助贺振翎成仙,甘愿自断一尾。”
“苦肉计罢了……九霄哥,你可知那狐妖为何专挑贺振翎?”程杰书的声音陡然拔高,“还不是因为贺振翎体内,有白鹤留下的仙气?”
“他根本就不清楚仙气一事!还是我在云仪宗告诉他的,”或许彭九霄是觉得与他沟通不了,转而说起别的,“倒是你,这些年借着‘除妖卫道’的名头……”
“我这是为了天下百姓!”程杰书额角的青筋暴起。
“你还好意思说?”彭九霄像是听到了什麽笑话一般。
屋内烛火剧烈摇晃。两人剑拔弩张地对视,空气仿佛凝固了。
良久,程杰书先缓和了语气:“……我们要赶在那狐妖修炼出新尾前,助贺振翎成仙。九霄哥,你平日多指点指点他,这样不仅能助他早日成仙,他成仙之後对我们也会多有关照。除此之外,你别忘了推演那狐妖下一次劫期的日子……”
“我不干了。”彭九霄突然打断。
程杰书不可思议道:“你说什麽?”
“我说——”彭九霄一字一顿,“这事,你另请高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