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止笑道:“花妈妈生意兴隆,日进斗金,不止靠着这画舫里的姑娘们。这太平楼里宾客南来北往,要是想打听点什麽事,花妈妈也做这份生意吧?”
花妈妈闻言心下斟酌,借着起身斟酒的档口向他打量过去。
这年轻人容貌俊俏,乌发衬着雪白的长袍,五官犹如画中点墨,平添出几分温柔多情。他双眼如水,若是特意地注视过来,便似落了天上星一样。
花妈妈练得便是一番识人功夫,她心中暗叹,自问阅人无数,也没见过几个如此出挑的。
“自然是做的。”花妈妈笑着坐回位子上,“不知贵客想问什麽?”
“花妈妈爽快,我也直说。”阎止道,“京城防务司宋维家,前日里向太平楼送了一个姑娘进来。我想问你,这姑娘现在何处?”
花妈妈心中一惊,脊背似是给人摁了一把。但面上却丝毫不显,笑如春风:“贵客从哪儿得的消息,怕是给传错了。我太平楼从没有这麽个人。”
“我既敢来,便不是没有依凭,花妈妈何必推诿呢。”阎止道。
花妈妈笑道:“贵客的意思我不明白。楼里的好姑娘多得是,您要是有这个心,我自是给您选好的来。”
阎止笑笑,却从袖中拿出一摞借单扔在桌上:“太平楼除了皮条生意,还往外放贷。三百两银子一年能滚出一千两利息。花老板,这要是举发出去,楼里也是挺麻烦的吧。”
花妈妈神色一冷,笑意渐渐淡下去了:“你是什麽人?到底想要干什麽?”
阎止不紧不慢道:“告诉我宋家送来那姑娘的下落,消息钱我一分都不少你的。”
花妈妈盯着他僵了两秒,霍然起身向舱门口走去:“贵客言语奇怪,请恕太平楼奉陪不了。”
她转身便要下船去,但还没走出舱门,只觉得耳畔劲风划过。一只酒盅擦着她的头发飞过去,当啷一声碎在她脚下。
花妈妈吓得脚下绊了两步,连忙回头,这才见刚刚说话那白衣公子身旁,还坐着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眉眼如刀,脊背笔直,一看便是军中之人。
傅行州一手搭在阎止肩头,另一手支在桌上,还半张着。那酒杯正是从他手中掷出来的。
这声响很是刺耳,惊得周围几艘花船纷纷往旁边避让开来。载着花妈妈来的那小船不知发生了什麽,船夫抻头问了几句毫无回应,识趣地退远了。
花妈妈此时才是孤立无援,当真有些心虚了。她又惊又怒,一双眉毛高高吊起,斥道:“贵客这是什麽意思!”
傅行州毫不理会。林泓站起身来,从怀中拿出一只腰牌,在花妈妈眼前晃过:“你可仔细看清楚了。”
花妈妈打眼一看,只见一个林字赫然印在铜牌正中。她还未看分明便已被抽走,又听林泓低声道:“太平楼每年与侯爷分两成的利,今日是不做生意了麽?”
花妈妈後背冷汗直冒,心道今日开门没看黄历,未曾想能碰上京城林家问话。宋维那边她开罪不起,但瞻平侯的话不答,她恐怕今日连这花船也下不去了。
想到这儿,她索性把心一横,回身坐下道:“贵客请问吧。”
阎止道:“宋家是什麽时候把人送来的?”
“约莫一周以前。”花妈妈道,“宋家清贵,从不上太平楼这种地界来,因此见了面很是奇怪。他们有一天派大管家亲自上了门,说要在我这儿里放一个人。”
“什麽人?”
“是个女子,我只知道她姓周,模样倒是很端正。宋家没交代这人要怎麽办,就说在楼里放着,到了时候自然会有人去接。”
阎止闻听姓周,心下多了一分猜测,便问:“关于这周姑娘,宋家有没有说什麽别的?”
花妈妈想了想,摇头道:“别的倒没什麽。只是叫我不要和她多话,更不要多打听。其实她平日少言寡语的,整日面壁坐着,我连她长什麽样子都快忘了。”
阎止略一沉吟:“她现在还在楼里吗?”
“不在了,”花妈妈摇头道,“三天前被接走了。”
“送哪儿去了?”
花妈妈闻言一顿,微低了头,抿起嘴又不说话了。
林泓这一晚上在船上晃得心烦意乱,唯一一点突破口又得不到有用的消息,几乎要失去耐性。他皱了皱眉头刚要开口,却见阎止摆手拦住了他。
阎止道:“花老板,最後找上谁是我们的事儿,但说不说是你的事儿。周姑娘找不到,我不怨你。但要是让我知道你故意撒谎,今天你说出来的这些半个字也瞒不住。”
花妈妈心知无望,再拖延下去也无济于事,便叹气道:“送到青雀巷了,巷子最把西头的一间小宅子。是我亲自送去的,不会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