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止向四周看了一圈,终于放下茶碗:“方老板,这是何意啊?”
方三已然站起身来,审视着他们:“你们并不认识姚大图吧。我查过他的来往账簿,并没有两位的姓名。你们假借着姚大图的名义进山,是想打探什麽?”
阎止靠在椅背上,手肘曲起支在一旁,语气冷淡:“方老板这就不是待客之道了。不认识姚大图又如何,哪个生意人会空放着金山不要呢?”
方三紧盯着他:“但依我看,你可不是为了赚钱,而是想打探李高良的事情。你到底是什麽人,为什麽追查他?”
阎止面色一冷,霍然而起:“你有什麽资格和我谈条件,可别忘了我们是怎麽进来的。就凭你这几个人,也想把我们困住?”
方三面带不忿:“今时不同往日,你们不过是趁人之危罢了。况且山中地道多如迷宫,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
变故陡生,傅行州却隐隐觉得不对劲,方三察觉不假,但还没到要撕破脸的时候。
他正想着,左手却被阎止在桌下握住了,发凉的拇指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几下,又停了一停,而後便放开了。
傅行州诧异之馀,却听背後劲风袭来,冷刃破空而至,正是那日被打晕在地上的鲍虎。
他下意识地要去拉阎止,却见阎止先一步动了。
阎止左躲右闪,侧身避开自己的手,而後倒退两步,闪开鲍虎刺过来的白刃。他身形全无章法,退着步子绕了几圈,很快便被缠住。
鲍虎不多周旋,上前一把揪住阎止的前襟,刀背往他後颈一劈。阎止失去意识,要倒下去,又被鲍虎用刀比着脖子拎了起来,快速地向外退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傅行州想都没想,从旁夺了把刀,朝着鲍虎便追。方三在他身後大步追上,抄起桌子扔在他身前,堵住去路,又闪身与他缠斗在一起。
方三身手不错,但也不算太难缠。即便如此,傅行州把他彻底摁在地上时,阎止已经无影无踪了。
傅行州用刀尖指着方三:“他在哪儿?”
方三仰躺在地,气喘如牛,吓得连连摇头:“大侠饶命,我实在是不知道。鲍虎是姚大图的心腹,一举一动都是他的授意。他们有什麽事儿是不会和我说的。我真的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傅行州方才定了一定,渐渐也想明白阎止是什麽用意了。他不想则已,明白过来只觉得火气上涌,心道这人真是越来越大胆,竟能什麽也不与他商量,自己挨一刀便跑了。
他想着,提刀在方三脸颊上定住,而後向下一划,留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方三一抖,傅行州冷冷道:“别再耍花样了,管好你的嘴巴,带我去见崔主事。”
阎止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身边闷热无比。周围锤敲斧凿之声不绝于耳,向来是方三说的洞xue深处,加工石灰的地方。
後颈仍是隐隐作痛,阎止揉着脖子慢悠悠地坐起来,只听身旁有人道:“你醒啦?”
阎止循声看去,见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人,和周之渊差不多岁数。这少年一双眼睛亮亮的,正看着自己:“要喝水吗?”
阎止道了谢,再向四周看去。这里像是务工之馀休息的柴房,只能听见声音,看不到外面是什麽情形。兴许是天色还早,不到下工的时候,柴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少年人不多时便回来了:“给。”
阎止接过来拿在手里,却看向这孩子:“这不是采灰的地方吗,你这麽小,怎麽到这种地方来?”
少年人见他容貌俊美,心里觉着喜欢又亲切,转身挨着他坐下:“我是跟着爹爹和哥哥来的,他们说来挣大钱,就把我也带来了。”
看样子这孩子一家人都在这里,只是不知是何来路。阎止便问:“你叫什麽?”
“小泥巴。”
阎止一笑:“那大名呢?”
“我没有大名,”小泥巴摇头晃脑,模仿着大人的样子,“我哥说了,有钱人家才给孩子起大名。我们这种人家,能吃饱饭就不错了,有名有姓也没人叫的。”
阎止见这孩子天真烂漫丶不知忧愁,想来虽是家境贫寒,也让他没吃过什麽苦头。他便问:“你一家从哪儿来,为何停在许州?”
小泥巴道:“我们家原本在颖州,我爹说我们家交不起税了,住不下去。大哥哥,为什麽我家交不起了呀?我看隔壁邻居还好好的呢?”
阎止一怔,他早前曾听说过富户买通乡里丶均摊税费,往往压得平头百姓苦不堪言,背井而走。原想只是传闻,不料如今就在眼前。
他停顿许久,也没想好怎麽解释。所幸小泥巴问完就忘,又道:“你怎麽也是这样被绑进来的呀?跟高良哥哥一样。”
阎止问:“你是说李高良吗?”
“是呀,”小泥巴看着他,“高良哥哥手可巧了,还会用小石子给我刻小动物呢。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