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重明瞪起眼睛道:“你不过是个六品的参军,现在傅行州说话又不算数了,你怎麽敢?”
阎止道:“傅长韫被削职的事情,皇上担心北关动荡,并没有对外公布。你的消息很灵通啊。”他顿了顿,话锋一转道,“但即便这样,还能把你推出来做诱饵,你已经不值钱了。”
左重明没做声。
阎止又道:“廖献兴的供词是假的,是你编的吧。左重明,你虽然领兵多年,但调去北关也只有九个月,还没走过停风阙和锁游关之间的小路,说谎的时候心中着急,想不到把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编进去,对吗?”
左重明看着他。阎止一身浅色长袍,外罩深蓝色纱衣,在灯影下映得风华绝代。他不由想,早听说这个人是傅行州忽然带回来的,军中朝中之事都很熟稔,事无遗漏,可就是摸不清楚是什麽来头。
阎止盯着他,突然笑起来:“你在想什麽?这些事我是怎麽知道的?”
左重明身上一战,思绪被打断了。阎止不给他多想的机会,追问道:“兵部想拿廖献兴的口供,是为了压倒傅家。他们找你僞造,是因为廖献兴没找到,还是他不肯说?”
左重明听到这终于泄了气,短促的叹了口气道:“找到了……只是廖献兴不肯开口,说只肯跟西北侯解释。兵部撬不开他的嘴,又没办法交差,只好找我。”他想了想,又补道,“我没有说谎诬陷他,廖献兴是我的上级,待我不错,我不希望他有牢狱之灾。”
“什麽牢狱之灾?”林泓道,“审还没审,你怎麽知道他下场如何?”
左重明摇头道:“羯人攻北关的时候,廖献兴并不在,是我带兵出去迎战的。但是我手里的兵不够多,对北关的了解也不如他那麽详细,交手几次都接连败退。我们别无他法,只能守着锁游关向周围呼救。”
林泓道:“来救你的是谁?贺容吗?”
“是。”左重明道,“贺容提前给我发了消息,从停风阙绕路而来,我们前後夹击,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锁游关的地势胜在险峻,易守难攻,故名锁游。我们将羯人尽数困在谷中,几乎能够全歼。但我们都没想到得是,廖献兴这个时候回来了。”
阎止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搭在扶手上,心里已有预测,往下沉去。
左重明叹了口气,神色里满是愧悔:“廖献兴回来的时候神情非常疲惫,人也很消沉,带兵全没有以往的锐气。有一天,他与贺容商议迎敌之策,不知道怎麽竟然大吵了一架。那之後,贺容独自带兵出去,就再没有消息了。我们……我们自不必说了。”
“两位将军为什麽吵架?”阎止问,“他们平日里关系如何?”
“很一般,他俩同袍多年,谈不上交好,也是相当熟悉的。”左重明道,“当时把我们这些人都屏退了,我慢了一步,只听见贺容说,兵部问起来自然会有侯爷应付,让他别插手京城的事,还轮不到他管。”
这话说的古怪,阎止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再接话。
林泓问:“你说廖献兴当时不在北关,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这我怎麽能知道。”左重明苦笑道,“他是我的上级,说是私事,我怎麽敢多过问呢。”
左重明被带下去安置,院中又安静下来。月亮向西滑去,天快要亮了。
下人把汤药送进来,阎止撩开身後的绢帘,放到木榻旁的小几上:“还有些烫,四叔小心些。”
萧翊清膝上盖着张白色的薄毯子,小臂支在扶手上,示意他不忙,先在旁边放一放。
傅行州被摘牌子那日下了暴雨,萧翊清站在廊下与阎止多说了几句话,吹着了凉风,当晚回去便低烧起来,到现在也没见好。萧翊清自己倒是习惯,每天多一顿药的事,于他而言并不麻烦。
但阎止却往心里去了,此後依然来的勤,却不怎麽说政事了。他叮嘱道:“一会你记得喝,别放太久,仔细失了药性。”
萧翊清看着他笑:“论喝药,我可比你有经验。”
阎止对付不了他,只得不做声。他让林泓进暖阁来,又把帘子拉严实了,这才坐下。
萧翊清一笑就咳嗽,他调整了一下坐姿,靠在榻上道:“左重明的话,你们觉得可信吗?”
阎止道:“大多数都应当是真的,与战报对的上,只是多了一些细节。不过廖献兴与贺容争吵,他的话很奇怪。”
萧翊清颔首:“京城。”
阎止道:“算时间来看,当时许州还没有出事,京城对北关要做什麽……又为什麽会是廖献兴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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