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白瑜道:“大人怎麽知道斑城会听您的话?羯人多狡诈,他要是到任麻子面前翻供怎麽办?”
“斑城谁的话也不会听。”阎止道,“这个人野心太大,目光又浅。给他一条生路,是什麽他都会去做的。”
霍白瑜按剑看着山下,听士兵来报:“大人,山里已经布置好了。羯人都被调下去救火了,那任麻子也上来理论,又叫出去一拨。现在山里没几个人了。”
阎止回头,见山中隐隐可见堡垒重叠,灰白色的岩石泛着浑浊的光。今夜乌云盖月,并不晴朗。他道:“放箭。”
数十支箭绑着火折子,凌空飞起,向着堡垒的岗哨而去,山间顿时连成一片火海。羯人从中杀出来,正中埋伏,两边混战在一起。
阎止挥剑砍倒两人,回头喊道:“霍白瑜!”
後者会意,将暗处布置的人手全召出来,从正面围堵上,把阎止身後的追兵断开,让他往山中探去。
这堡垒过了山门,便布置的如同城里一样。民居按街巷排布,一座院子被围拱在正中间。阎止翻过院墙,见书房里亮着灯,便悄悄地翻窗进去。书桌上放着一叠信,底下的落款正是九面。
信上是两句稀松平常的问候,没有什麽稀奇的。他将几封信都扫过,却感觉屋里的光线变了。书房窗外的池塘不见了,变成了一面黑洞洞的岩壁,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阎止把信放下,脖颈紧跟着一凉。一柄匕首抵住了他的咽喉。
铁索从雪地中轰然而起,拉起一张兜头盖脸的铁网,朝着傅行州一行人笼罩下来。
傅行州长枪一挥,打在头顶盘结的锁链上,卡死了角度用力一别,向下一拉,扯网的那道铁索被绞到极出,当空崩断,後面的铁链跟着哗啦啦地落下来。
徐俪山高声喝道:“都退回来,躲不开的拿刀砍断!”
铁网被撕开一道口子,沉重的锁链落在雪中,溅起无数细碎的雾。衆人眼前还未分明,埋伏在雪地中的羯人一跃而起,从雪窝子里跳出来,手中的弩机借着迷雾掩盖,连发数箭。
这弩机是羯人特意改装过的,一次能发八只箭镞,杀伤力极为惊人。此时天色已黑,弩箭铺天盖地,铠甲被穿刺的声音不绝于耳。
傅行州挥枪挡开面前的箭,策马迎着箭雨疾驰,循着源头将手中长枪向外刺出,猛然一挑,一声惨叫暴露在冰原上。他并没抽走,而是就着那一瞬俯身去捞,把尸体上的弩机捞在手里,调转过头,向着羯人连发三次。
迎面的箭雨霎时停了,傅行州回拨马喝道:“去抢他们的弩机,快!”
马蹄踏过冻土,溅起脏污的雪泥,浸湿了西北军的靴子和衣袍。箭雨一阵爆发,朝天乱射了一阵,不知什麽时候停了。
刀剑相碰的声音隐在暗夜里,从四面八方传来,磨出的火星迅速消失在冰雪中,空气中混合着血的腥气和雪的湿冷,压抑而亢奋,将杀意拉到了极点。
傅行州砍掉两名缠上来的小卒,一刃刀锋忽而迫近,直指他的胸口。傅行州侧身避开,手中长枪灵活地往回一收,绞住刀用力下压,只听当啷一声,剑刃险些折断,不得不撤了出去。
傅行州借着月光看清来人。这人满面肃容,年纪五十开外,名叫厄尔延。他守在北关外数十年,傅行州与他交过几次手,并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厄尔延道:“你是来找贺容的?他已经死了,不用找了!”
傅行州冷冷道:“他要是死了,你怎麽不把他的头挑在旗杆子上?去年那一战他挫你威风,你不是一直惦记着报仇吗,怕了?”
厄尔延大怒,挥剑便刺。傅行州不给他进攻的机会,手中长枪施力压在剑上,生生逼退他的招式。厄尔延不堪重压,抽剑躲开,又回身再打,与长枪缠在一起。
傅行州的枪法又灵又快,剑尖在昏暗的月光下几乎划出弧光。他虚晃一枪,露出破绽,只诱着厄尔延攻他咽喉。
厄尔延却不相信,只缠住傅行州硬抗,招招都奔着他胸口去。这正中傅行州的下怀,他骤然间收手,打厄尔延一个不防备,枪尖又长驱直入,一击打破了他的护心镜。
厄尔延颜面尽失,大吼一声,挥剑下劈。刀与剑格在一起,咣咣咣相撞数十次,迸出的火星席卷在寒风之中。傅行州的枪刺中了他的腕骨,厄尔延的剑同时砍在傅行州的甲胄上。两人击出一声脆响,同时撤了手。
“你不可能找到他的。”厄尔延道。他说罢打个呼哨召集衆人,很快退得不见了。
雪原上安静下来,徐俪山整肃了队伍,策马走到傅行州身旁道:“厄尔延没有退路,残兵败将,走不远的。”
“不急着追,”傅行州道,“厄尔延不会无缘无故地选在这儿埋伏,周围再找一找。”
不多时,便有士兵来报。石头上出现了贺容的标记,只是这一次不再是求救,而是示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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