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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第一百五十八章 逝水(第1页)

第160章第一百五十八章逝水

御书房中衆人皆缄默不言,一时只有皇上手中翡翠珠拈过哗啦哗啦的响声。他侧过身子,屈肘支在一旁的迎枕上,目光不辨喜怒,一直牢牢地盯着阎止,并不开口。

阎止假做不觉,拱手继续,声音稳当地说:“如瑞王所言,章阅霜若为先废太子後人,但常年长居与京城,久不与幽州丶兖州来往,他依凭什麽与羯人互通往来?瑞王并未给出证据。换而言之,如果瑞王手里有证据,却隐瞒着不上报,意欲何为?”

他停了停又道:“朝中诸事涉及先废太子之案,都当格外审慎而处。瑞王并不清楚兖州案件始末,却拿章阅霜的身世搅动朝堂。大案当前,朝中人人都在盯着这件事。瑞王无凭无据之所告,无异于搅乱案件审理。故若是以此为由便要开始杀人了,臣身为兖州一案主审,绝对不能同意!”

殿中白檀香徐徐而起,在衆臣的袍袖间漫漫地飘拂过,殿中气氛随之沉静了下来。盛江海立在一侧,默默地擡眼看去。阎止一身银色世子常服,在殿中挺拔而立,犹见漓王当年当年风采。

他正想着,只听身侧啪嗒一声轻响,皇上把翡翠珠随手撂在了桌上,上身往椅子里一靠,拿起瑞王的折子又看了一遍,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陛下,”阎止继续道,“更何况,兖州公案未定,此时传出去,会让衆臣对当年的先废太子旧案起疑,与朝中安定也十分不利。还请陛下三思。”

皇上拿着折子又看了一会儿,半晌合起来扔在桌上,闭起眼睛揉着额角,问道:“那你打算怎麽办呢?”

阎止道:“杨淮英昨夜刚刚招供,称当年旧案与羯人确有勾连,瞻平侯牵涉其中,他与田高明不过听人号令,旧案痼疾仍在京中。而且当年抄检先废太子时,也是瞻平侯亲赴兖州查抄收押。若留下什麽活口,也该是他的罪过。臣奏请陛下,准许提审瞻平侯。”

皇上低头喝了一口浓茶,嫌味道苦,皱着眉头扔给盛江海。他把萧临彻的折子随手扔到桌子旁侧的公文堆里,这才擡起头来,一双眼睛如鹰隼般盯着他,仿佛能把人看个透似的。

底下衆臣等得如芒刺在背,个个躬着身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唯有心中叫苦不叠。阎止依然微微垂眼,拱手立着,好像周遭涌动的暗流与他无关一般。

“朕准你去提他,”皇上道,“可兖州公案震动朝野,其中桩桩件件都没有小事,你务必要拿一个让朕满意的结果出来。”

御书房议事完毕,已然月色高悬。朱红色的宫门缓缓打开,阎止踏着青石宫道走出来,影子在身後拉得又细又长。

他听见宫门在身後闭合落锁的声音,擡眼见前方傅行州站在马车旁等着他。天空中只漏着一点月色,照得玄色的铁衣也泛起一点柔柔的清光。他两肩与胸前挂上了轻甲,映得轮廓英挺而又锋利,如同北关塞外月下的高山。

已经入了夜,宫道长门寂寂,空无一人,天地间只有微茫的暗月静沉沉地洒下来。阎止忽然觉得步子里有万钧重,压得自己没有力气再往前走一步。他一时怆难自抑,自嘲得几乎要笑出声来。

他只觉得肩上轻轻一沉,傅行州顺着肩膀抚过他的背,手贴在他的肩胛上,将他向前方带去。他擡起脸来看着傅行州,几乎看不出什麽情绪,至多有些难言的迷惘。目光一时涣散,又飘向苍茫的天际,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长韫啊。”

“我听说了,”傅行州拉过他的手,合在掌里捧着,又用力地握住,“走吧,我们先回家去。”

车轮碾过青砖石,最後一重宫门在他们身後合上。阎止靠在软枕上,阖目半晌才缓过来些许,又看向他身上的软甲,问道:“这就要走了?”

傅行州伸手理了一下他的碎发,又很恋恋不舍似的,拿在手里不愿放开:“北关刚传的急报,珈乌带兵直冲锁游关下,贺容与高炀抵挡不住,向兵部求援。大哥一人在关外分身乏术,他两人又下落不明,这次我和黎总兵都要走。”

阎止一时顿挫,停了停才问他:“……几时走?”

傅行州深深的凝着他:“今夜就要出发,黎总兵此次要与我同去,平王府此时也在张灯。要回去吗?”

阎止没有应他的话,只是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双手用力地几乎发抖,低下头去看不清楚神情。傅行州心中又酸又涩,擡手抚过他的脸颊想要劝一句什麽,又听他轻轻地说:“还有片刻,你同我去一个地方。”

马车在主街拐过几个弯,经过了平王府没走多远,停在了一座废弃的院落前。

傅行州擡眼看去,大门上没有匾,只留下了两根支匾额的空架子。左边的一根头上被削去了半截,彩漆脱落,露出里面斑驳的木纹。

“抄检的时候被削掉的,”阎止跟上来,也看着那处断梁,“匾额太大,他们拿不下来,只好砍掉底下支撑的杆子。匾掉下来的时候,人人都怕被砸着。最後摔成了三段,被拿去烧火了。”

傅行州这才知此处是何地,原是昔年的衡国公府。依朝中律例,臣子家産抄检之後悉数罚没宫中,他想着便问:“国公府偌大府邸,如何就这样放着?”

阎止仰头看着破败的门楣:“皇上不知该如何处置这座宅邸,就如同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国公爷一样,只能让他自尽。但宅子是不会消失的,他这麽多年睁着眼看着,等着,一生都不知道在期盼什麽,便成了心病。”

他说罢,一撩前襟跨过门槛:“走吧,早在幽州就答应过你了,带你回家来转转。”

天色黯淡无月。院中荒草萋萋,隐约可见昔年精美秀丽的造景之功。藤蔓爬过跨池的渡廊,在月光下开着紫色的牵牛。阎止顺手将它摘下来,别在傅行州的衣襟上,终于轻轻地笑了笑。

两人走过後院廊下,推开正屋的门,是衡国公当年的书房。屋子里被翻得四处凌乱,公文与信件扔的满地都是,一如当日喧嚣还未停歇。

阎止走到书桌前,从怀里把那封旧信拿出来,放在桌上,倒退两步拱起手来,躬身一拜到底,肃容道:“凛川不孝,离京十三载方回故乡,特携外子,容禀诸事。”

“如今幽州丶兖州旧案已起,但朝中各方盘根错节,金殿之疑有增无减,我虽已使田高明丶杨淮英两人吐口,但昭雪之日尤犹未决,前路茫茫不定,此为不孝之一。”

“国公爷留于崔大人密函,此行到去兖州我拿到了。国公爷信中已然安排周详。所谓我首告国公府,只为使我与毓琅与旧案撇清,尽可能保全我两人的性命。却不想瞬息万变,苦心成空,是凛川无能,没能庇佑弟弟,让他殒命东宫。此为不孝之二。”

“至于其三。四叔本久居泉州,安乐无忧。我因一时困顿,牵涉四叔入局,延至京城,终促其病势积重难返,伤及心脉。若我当日另寻他法,思虑周全,便断不得铸成此憾事,此为……此为……”

他停了一停,过了半刻缓慢地吸了一口气,身形晃晃悠悠的,忽然倒退了半步。

傅行州在侧一把扶住他,这才见他满脸都是泪痕,哽咽得说不下去。他伸手将阎止的眼泪轻柔地擦下去,扶在臂中轻轻拍了拍。後者掩面难言,向着窗子转过脸去。

傅行州却转身面向书桌,也一拱手道:“国公爷在上容禀,今日叨扰,特为冒昧。内子历京中丶各州诸事,平乱局,除奸恶,尽臣子之能事,付冰心予河山,俯仰无愧于朝堂门楣,万望国公爷不要苛责于他。然前路一径艰险,暗夜无明,但求英灵引路,先祖护佑。”

他说罢,躬身一拜到底,长揖不起。

窗外清风拂动,天际忽的拨云见月,明光朗朗地透过窗棂,轻柔地照在两人身上。阎止望着那一点月色,一时之间再难自抑,眼泪顺着脸颊滚滚而落,一颗一颗地像灼烫一般,滴在傅行州的领口与肩上。

清风吹拂着园中的荷塘,清幽的荷香漫漫地飘过来,像抚慰一般似的,让人心中的迷惘与惶恐,也渐渐消退下去了。

两人在这融融的月色下偎着,傅行州偏头用下巴蹭了蹭他的额角,轻声道:“凛川,听我说。”

阎止想要擡起头来,傅行州却没让他动,手上用了点力将他按在颈侧,抚摸着他的乌发,声音放低了些:“我离京後,禁军的豹营和虎营,以及左右锋卫,你都可随意调遣。禁军我查人时也换人,如今换得差不多了,若是再有半个月,会更周全一些。我会留下一支傅家亲卫,黎总兵也会留下一队亲兵,护卫在你和王爷身边。城中兵力,再兼程朝丶霍白瑜丶孙可用几人,已有守城之力。他日金殿如见刀兵,只管调兵遣将便是。”

阎止偏头靠在他肩上,双眼看着窗外的月色,心中分不清甘甜与苦涩,只道:“京城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小心一些,早日回来。”

平王府内灯火通明,正屋里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下午时阎止匆匆进宫去了,厉成峰不便多留,致了意也跟着退出去了。屋里只留了两人隔着屏风,相对着发怔,谁也不肯先开口。

萧翊清胸口闷痛,忍得受不住了,忽的用力一捶床榻,躬身爆出一连串咳嗽。他掩着嘴,撑着榻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想要夺门而出。

黎越峥一把抱住他,又控着力道怕攥坏了他,心里一时又气又疼,问道:“为什麽躲着我?”

萧翊清避无可避,只能擡眼看他。见他双目细细密密的都是红血丝,不知是多少个深夜不眠不寐。他难堪地撇过脸去,半天才喘平了气,断断续续地说:“黎元昼,你放开我。”

黎越峥扳过他的脸,终于看进他的眼睛里。两人明明日日都见,唯有这几日互相冷着,再相拥之时却如同隔了数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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