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爷做事实在细致,做完饭,竈上与铁锅中干干净净,浑然不似那等马虎懒散之人。
涮了遍锅与铲,将铁锅烧干。
平安舀上一勺猪油入锅,待油热,将蛋液缓缓倒入。
金黄的蛋液遇热瞬间凝固,平安提起锅柄,小心地转圈摇晃。
不多时,蛋液两面鼓起,蛋皮微焦,鸡蛋特有的蛋焦香传来,一张圆润蓬松的蛋饼呈现眼前。
待见得蛋饼四周鼓起热泡,平安再度翻面,等两面煎出虎皮状纹路,她用锅铲将蛋饼戳散,加入盐与热水下锅熬煮。
这样煮出来的蛋汤,鸡蛋蓬松香软,汤汁雪白如脂,美味又暖胃。
最後再撒上一把葱花,几颗枸杞调色。
一碗色香味俱全的蛋皮汤便新鲜出炉。
她迅速将锅烧干,又低头看了眼竈中的柴火,见竈中柴火已燃尽,只馀红彤彤的火炭,正是这样的低温才好。
平安用薄薄一层猪油将锅润亮,将椒盐腌制的银鱼取出,放入锅中烘焙。
银白的小鱼遇高温迅速炙烤变色,她轻轻一掂,所有小银鱼在空中翻面,随後稳稳落在锅中。
银鱼又细又长,不需费太多时间便可煎得双面焦黄。
她铲出一半备用,另一半撒上一勺野茴香粉与些许葱花翻拌均匀。
平安拈起一只试味,小银鱼肉质丝丝条条,内里的骨头早已被高温烘得酥脆,轻易便可嚼碎。果真外酥里嫩,肉质鲜甜。一入口,便满腔咸香,伴随而来的是浓郁的葱香与茴香,回味悠长馀甘,让人吃了一条还想吃下一条。
待她端着两盆菜进堂屋,她爷已停下手中的活计。
平安笑着唤道:“爷爷,吃饭了。”
胡水生含笑点头:“早在你煎蛋时我便闻见香味咯。”
“嘿嘿,爷爷鼻子依旧灵光,看来咱爷宝刀未老。”
“你这丫头,没大没小的,连爷爷也调侃起来。”
胡平安娇俏一笑,转身去竈房端来苋菜与米饭。
“今儿怎麽回来迟了?”望着桌上的银鱼,胡水生扶着桌边小心翼翼问平安。
“我去捕了两网鱼,路上又突然下起风雨,只好靠在岸边暂时躲了会雨。”平安手上动作未停,答起话来神色如常。
胡水生点点头,没再多问。
只是望着桌上丰盛的菜肴低声叹了句:“安安如今长大了,手艺越发好。”
她舍得放油,手艺能不好吗?平安心中无奈叹息,她爷做的那盆苋菜,得使劲凑近瞧才看得到上面几颗零星的油珠,做一整天活,即使一人吃一大盆,用不着两个时辰,肚子便能饿得咕咕叫。
平安扒完碗中最後一粒米饭,笑着安抚她爷:“爷爷,你莫担心。今儿有人给我介绍了个冰人,下午我去见见,咱们江宁府这麽多人家,总能找到个愿意上门的郎君。”
胡水生失神地点点头,安安还不知道她在那些冰人口中是何名声吗?就算找得到,也不是什麽好东西。
他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终究是咽下已到喉间的劝阻。
早与她说过让她嫁人,但这孩子性格倔强地很,非说要守着他。
他这把老骨头,哪里值得她牺牲这麽多。
爷孙俩相伴的这十几年,已是他人生中顶好的日子。
哎,若不是命运弄人,她如何会陷入如今这左右为难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