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彗之沉默半晌,半懊恼半认真地问傅润何以选她。
傅润:“中枢筛过的人,你说为什麽还把她筛来了。不选她,岂不扫李季臣老狗的兴?”
“可她——没什麽。”左右与他无关。
难道能拦着一个“夜夜笙歌”的人管住下半身。
傅润垂眸翻动册子,单手扯赵彗之的腰带,拽住一截在指间拈了拈,“那你走什麽?青天白日,你像刺客一般闯入闯出,赵彗之,你真以为禁宫内没有人拦得住你?再被侍卫们发现‘黑影’,孤如何胡诌?坐下。你四哥催要四十万两军饷,孤不得闲批复,选秀女早早选完为好。”
“……”
“彗之,你说呢?你哥哥的性命全在你手中。”傅润眉眼弯弯,薄情的眼眸映有少年。
狗皇帝。
赵彗之复又坐下。
他一时想把人按在案几上剥光衣衫敲了,一时忘记尊卑君臣上下,径自打量傅润的侧脸。
短短六年,那个单枪匹马杀进山贼巢xue高声换他平安的皇次子殿下一去不返。
殿内阴凉,傅润畏寒怕湿,手里漫不经心翻画像,察觉一道烦乱的视线盯着自己,便忽然靠在赵彗之的肩上,有意无意一再逗弄他:
“这样你热麽?”
赵彗之握成拳的手一点点松开,“……还好。”
傅润有些意外,搁下画像,侧身仰头瞧他的眼睛。
少年的眼睛明辉如炬,睫毛短而细密,星星点点驱散冷意,闪烁着傅润不敢深究的情绪。
天下皆为帝王所有。将皇帝视为偶像神仙的百姓比想造反的叛贼多多了。
是以君主不能经常与人对视。既无法满足所有人的心愿,那麽不如不去问,不如独断专行。
可这样期盼丶这样熟悉丶这样真情实意又令人莫名其妙丶厌恶他丶恨不得杀他的家夥——
傅润舔了舔唇,赶在荒唐的念头脱口而出前倏地凑上去亲了赵彗之一口。
“砰!”
紧接着好几声闷响。
守在殿外的刘福听见什麽东西被撞翻了,犹豫两下,推一把徒弟小查子,赶紧小步跑进去。
“殿丶殿下?”说罢,刘福猛地惊醒,意识到现是正安三年夏,两腋生汗,“陛下怎麽了?”
被推在案几上趴着的傅润还是懵的,几卷散开未收的秀女画像美则美矣,在他的面颊和手肘下压着,如画里无关紧要的配角,个个哪怕眉眼娇俏,在真美人跟前无非是拾裙提篮的侍从。
刘福不敢干站着耽搁,连忙躬身扶他,手刚碰到傅润的右手——
“滚开!”傅润冷喝道。
“是,是,陛下息怒。”刘福像一只鹌鹑缩到一旁。
傅润捋起袖子,手腕颤巍巍勉强撑住案几,两颊如绯云,气声问刘福:“你听见什麽了?”
刘福摇摇头,“没丶没有。”
傅润垂眸看通红的右手手掌,咬牙笑骂道:“怎麽有他这样的混账!比他老子还狂妄!”
刘福:“陛下说谁?哪个不长眼的惹陛下动怒了?”
傅润:“……”
门外王长全踢开拦路的小查子跑来伺候,殷勤收拾倒地的椅凳,“陛下您坐。歇歇气儿。”
傅润神色一青,“孤不坐。孤站着。”
……
晚些时候,傅润回寝宫沐浴更衣,跪在他腿边收拾脏衣物的小太监一怔。
陛下的大腿根有两个明晃晃的巴掌印,可是看那靡红的指痕,又像是陛下自己扇——?
欸?
小太监把这消息悄悄传与兄弟小查子,小查子忠厚老实,当即讲给师父刘福听。
刘福听了,恍然大悟,揪着小查子的耳朵嘱咐他:
“唉,难怪了,你们两个不准再传。陛下的龙根起不来,药石鹿血无用,今日瞧见那许多曼妙青春的秀女,恐怕心里不受用……我听老太监们讲过,男子到这种情境,打自己一顿或还有些‘精神’……不过,陛下今天大怒,说话稀里糊涂的——想来这助兴的法子终也无用啊,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