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阿祈,就是在公司遇到的?”
令夏擡眼看向对面的盛毓枝。
这麽多年过去,令夏已经从学生长成了大人模样,可盛毓枝好像一直没怎麽变。
和她记忆中的她并无二致,似乎连眼角的皱纹都没增加几条。
“他最近这段时间留在江城的时间越来越多,老爷子放心不下便派人查了一下。”
令夏轻笑了一声,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谁,笑完之後才发觉自己的眼角有些发酸。
她低头摆弄手边的咖啡勺,端上来後一口未喝的咖啡液挂在杯壁,时间久了後就形成了一圈咖啡渍,难看得很。
“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盛毓枝一滞,她眉头轻轻皱起,带着一丝不悦地叫她:“你不该用这个态度和长辈说话,招招。”
“可是你没教过我啊……”
令夏看着她,努力睁着双眼,她不想哭的,她也不能哭,她为什麽要哭,这场泪那年分别时她都没有哭,现在就更不应该哭。
“你从来没有教过我这些不是吗?”
盛毓枝垂下眼,盯着自己手腕上通体透亮的玉手镯,没有说话。
“有个问题,很久之前我就想问了——”
盛毓枝擡头,看着她清澈微微泛着红的眼睛。
“你为什麽叫我招招?”
盛毓枝嘴巴动了动,但最後却什麽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令夏自嘲地笑了一下。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早就已经知道了,只是她有点不太死心,她想从盛毓枝嘴里再听一次。
她叫招招,起先她以为是“招财”“招人喜欢”的“招”,再不济“招之即来”的“招”她也可以接受。
可後来从她亲爸妈那里偶然得知,原来她的这个“招”是“招弟”的“招”啊。
因为吉利,因为盼了四五年都没盼到的“弟”,自从她叫了这个名字後就“招”来了,于是盛毓枝收养了她。
那时候结婚几年都没有怀上孩子的盛毓枝,和丈夫一同来返乡祭祖,看上了能“招弟”的她,所以在和她父母谈妥了三万的费用後,盛毓枝将她带回了盛家。
那时候她也才两岁多而已。
“我和盛祈没什麽私交,唯一的交集是他是我们公司的甲方客户,如果你们实在不想我们有过多的来往,可以请他少去江城。我可以保证,只要他不出现在我面前,我绝不会主动联系他。”
令夏从桌前起身,“时间不早了,我先去参加孔文曲的新婚仪式了。”
“再见,盛女士。”
说完,她面朝着盛毓枝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她们两个人,这一辈子母子缘分太浅,其实早该说再见的,是她执念太深始终放不下也斩不断。
时隔多年,说了这声“再见”,她终于可以放下了。
电梯往下降的过程中,她的心脏好像出现了严重的失重反应,她捂着自己难受到绞痛的胸口,头撑着电梯壁,双肩在止不住的颤抖。
一滴水从上方砸在她的脚背上,还没来得及擦干,下一滴又落了下来。
就这样一滴接着一滴,光洁崭新的鞋面变得湿漉漉,可那水滴就像是年久失修的水管,一开闸便再也止不住。
“叮咚”一声,电梯停靠在一楼。
“夏夏?”
令夏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情绪顿时从刚才的场景里抽离出来,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手扯过随身包想从里面掏纸巾,慌乱中却将粉饼口红全带了出来。
——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