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做了现场勘查,法医也做了尸体检验,几乎能确定死者是失足摔下山崖,最终导致的死亡。”
“现在家属的意思是想尽快将尸体领回,好让死者入土为安。”
因为只是一桩意外死亡的案件,所以李明义三言两语就说完了案情,说完後他看了看他们,等他们再说点什麽。
“如果我们想带她走呢?”
令夏先前吐过好几轮,声带嘶哑得厉害,之前不说话时还没觉得,现在一听,给人的感觉像是滋滋掉电的老旧磁带。
李明义反应了三秒,才明白她问的是什麽意思。
“带走?”他反问道:“不知你们和死者具体的关系是?”
令夏一时没出声。
盛祈见她说话困难,刚想张嘴替她说的时候,她又再次开了口。
“好朋友。”
李明义直接摇头,“那没可能,除非她父母同意,不然在她父母都在世且知情的情况下,你不可能越过他们带走死者尸体。”
“那安排我和她父母见一面吧。”令夏擡眼,沙哑地说:“麻烦您了。”
李明义下意识地看向从进来後一直没说话的盛祈,见他只是对着自己点了点头,他才缓慢起身,道:“那你们先在这坐一会。”
门打开又再次关上,一时之间,屋里只剩下空调呜呜转动工作的声音。
令夏喝了口手上已经不冒热气的水杯,浅抿了一口,但还没等喝下去,她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又干呕了几下,但胃里实在吐不出东西了。
盛祈起身,试图将她手里的纸杯拿走,一开始她不松劲,盛祈强行掰开她的手指头,才终于拿走了杯子。
他擡起胳膊,一把搂住了令夏。
一个站,一个坐,这个姿势正好能让令夏藏进他的拥抱里,她贴在他柔软的毛衣上,双眼紧闭,只有微微颤抖的睫毛泄露了她的伤心和隐痛。
盛祈用大衣紧紧裹住她,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她的呼吸从平稳慢慢变得急促,随後他隐约听到几声呜咽,很轻,很淡,淡得他一眨眼的功夫就再也听不太清。
“我要带她走。”
令夏的声音又哑又闷,不知是怕他没听清还是想提醒自己,她又重复了一遍:“我必须要带她离开。”
盛祈已经记不清,她今晚到底吐了多少回,只记得从那通电话挂断,她就开始一遍一遍地呕,到最後什麽都吐不出来了,她还是一阵一阵地干呕。
盛祈手忙脚乱给她喂用手温勉强暖过的水,可她刚吞进去又立马吐了出来。
盛祈处理过大几十亿的项目,和自己亲老子干过架,也在冬夜无人的街道被人抢劫过……但所有的一切,都不曾让他有过此刻这般的手足无措。
他只能抱着她,一遍一遍地叫她的名字,一遍一遍抚摸她的头发,一遍一遍说着“我在”。
盛祈没见过她这副模样,也不知道她会有如此猛烈的应激反应,等她终于缓下来,她就陷入了无尽的沉默里。
她始终不肯哭。
从一开始到现在,她一滴泪都没流过。就连吐到哀痛欲绝,她也只是眼睛充血到爆裂,没有眼泪流下。
盛祈感受到腹部传来的一片温热时,那一颗提到嗓子口的心,才终于往下落了两寸。
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
“好,我们一起想办法。”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三下,盛祈刚放下抱着她的手,门就从外面被推开了。
“这两位就是死者肖容的父母。”
李明义没有介绍盛祈和令夏,肖容爸妈也没在意,他们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走进来,坐到了他们对面。
李明义关上门,没有跟进去。
肖容长得很像她的妈妈,脸型和眼睛简直是翻版复制得一般,但鼻子和嘴巴却像她的爸爸。
但令夏此刻看着眼前和她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恶心和厌烦。
“我要带走肖容的骨灰,说吧,你们要多少钱?”
肖大德在村里活了大半辈子,在村里喜欢耀武扬威,不是炫耀自家的儿子有多优秀成绩有多好,就是炫耀自己昨晚打牌又赢了多少钱。
但他也有怂的时候,就比如此刻,面对着明显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且远比他儿子更优秀丶比他更有钱的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