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琳见怪不怪,林坤河问:“你们这里都喜欢这麽看人?”
杨琳说:“嗯,他们没见过活的深圳人。”
事实是乡下太无聊,年轻人基本都在外面打工,别说林坤河这样的生面孔,杨琳在这里土生土长的回来了,也要被人从头看到脚。
他们在第二天接到派出所电话,过去调解。
到这个阶段无非就是钱的事,两边从咬死的金额一路往下谈,最後跟杨鹏飞的复员费差不多持平。
中人笑说当年买的商品粮户口也算回了本,要是个农村户口,去当兵都拿不上这麽多钱。
签完谅解书,杨鹏飞跟着回家。
杨明义笑着说:“钱小意思,我哥出来就行,别的那还不简单。”
他一撅屁股杨明珠就踹过来:“你不要也进去啊,我们家现在没钱捞你。”
这种话回答都多馀,杨明义拍拍屁股当没听见。
他把那块炮拎出来打了,杨鹏飞也上楼痛痛快快洗了个澡。
大概是放炮时动静勾的,陆续有人过来说请吃饭。
杨明义因此气得不行,点了其中的几家叔伯:“我爸出事的时候他们都装瞎,脸皮真厚,还好意思上我家的门?”
杨老板也知道这时候不能拆大哥台,出面逐个拒绝。
上楼时儿子刚洗完澡,杨老板正想跟他说话,杨鹏飞笔直地走过他,去阳台叫林坤河:“姐夫!”
他站得像根杆,一副随时要向人敬礼的样子。
林坤河说:“长高不少。”
郎舅两个在阳台站着比划了下,差不多身高。
杨鹏飞不止个子高,还正儿八经是个大眼仔,剑眉星目,骨子里透出来的精神。
他梗着脖子笑:“姐夫又帅了,就是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
这话有些耳熟。
林坤河微一挑眉,也没想到当年贴墙走的瘦小孩会变得这麽魁梧,回了句:“人有变化很正常,你也跟以前不一样,结实很多。”
杨鹏飞喜欢听这句,撩起衣服展现自己疙疙瘩瘩的腹肌。
林坤河一乐,食指敲了敲烟:“不错,没白练。”
杨明义比较直接,吹着口哨走过来:“牛啊老兄,练得这麽厉害。”
兄弟俩互相打了个响舌,掰手腕时杨琳过来,照着杨鹏飞就抽了一下。
杨鹏飞很老实,弯腰给她打。
杨琳已经没心气骂他,夸了句:“你战友知道你一退伍就进派出所吗?”
杨鹏飞也实在:“我晚点跟他们说。”
“真有出息,”杨琳冷笑着把手机递过去:“说吧,说清楚点,一个细节都别漏。”
杨鹏飞赶紧溜开接电话。
杨明义也不敢久待,他在这位堂姐面前手脚都不协调,见杨老板拿着工具在修东西,拔腿过去捧着:“你看二叔,这个还得你来,我爸就不行,他扭个螺丝都要扭半天……”
有侄儿油嘴滑舌地捧着,杨老板发僵的脸自然不少。
杨琳这两天看到他都在想,这回出了一次当爹的丑,也不知道有没有後悔把林坤河这个女婿叫回来。
阳台风吹得很舒服。
林坤河接完一个工作电话,杨琳问:“公司忙吗?”
“有点。”
“我店里也有事,明天早点回去吧。”
林坤河低头回信息,回完手机收进兜里,往外眺望一眼。
湖南乡村的夜晚,行道树沙沙作响,晚稻一片片低伏。
他问起对岸那几块碑:“你爸说那是你爷爷奶奶的坟?”
杨琳嗯了声:“是吧。”
“人什麽时候走的?”
“好像是12年。”那时候杨琳完全不跟家里联系,没回来,但她有个姑姑据说也没回。
杨琳没见过那个姑姑,却能理解她为什麽不回,无非是杨家的女儿不好当,她清楚。
林坤河推算了下:“你爷爷奶奶年纪也不大?”
杨琳点点头。
她爷爷奶奶结婚早,走的时候确实年纪不算大,非要找找原因,杨琳随口说了句:“报应吧。”
林坤河视线在她身上固定两秒,随後往杨鹏飞那边看了一眼:“为什麽你单名,你弟是双名?”
杨琳扭头问:“他那个名字你不觉得熟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