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芬抱着丈夫照片,钱纸开上一段就往窗外挥一挥,嘴里念念有词,让丈夫跟上。
到家後道爷摆台作法,亲戚也从四面八方赶来。
杨琳妈妈是最受关注的那一个。
她最开始的时候眼泪不断,碰到个人就要哭诉自己丈夫和家庭的遭遇,仿佛别人的同情是她此刻的救命稻草,她一遍遍倾诉,近乎贪婪。
但慢慢她又不哭了,或许是眼泪已经流干,或许是在哪一个瞬间,她瞥见了别人看热闹的眼神。
杨琳眼看着妈妈的变化,等婚礼上那位表姑过来搂着她妈妈哭嚎时,她妈妈只是淡淡地,木然地把人推开了些。
表姑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拉着杜玉芬哭:“我可怜的弟弟……以後可怎麽办,你的日子又怎麽过啊……”
杜玉芬说:“也没什麽,琳琳鹏飞都长大了,我不用操心他们,少了个人而已,日子总是能过下去的。”
表姑问:“怎麽没早发现呢?是不是医院不行!”她一拍大腿:“外面医院都是骗钱的!早知道你们给我打电话,我儿子认识省院一位老专家,专门治癌的,早点送回来可能还能活!”
杜玉芬平静道:“广州那边也是好医院,我女婿当时还联系了其它医院的……可能是他太着急,大概那边的日子更轻松吧,想先过去待着。”
表姑有些愣,也有些不甘心,拉着她再表演了一番。
见杜玉芬还是那样,只能讪讪地走了。
出门看见杨琳,又迫不及待地拉住她说:“琳琳以後要多孝顺你妈妈,你妈妈多不容易,年纪轻轻就……”
杨琳抽手走开。
这样的人太多,她懒得应付。
时代在进步,规矩也跟着经济的发展慢慢简化,杨老板入土後仪式也就差不多走完了,但不知道什麽时候开始,老家流行起白事请打腰鼓和表演节目的,载歌载舞。
杨琳觉得好笑,站着看了会,真的笑出来。
堂妹杨明珠被她吓到:“老姐,你笑什麽?”
杨琳问:“你不觉得好笑?”
明明是丧事,热闹得像谁开演唱会,也把杨老板的离开变得诙谐和讽刺。
杨明珠感觉这个堂姐莫名其妙,甚至感觉她变得有些诡异。
杨琳这几天话很少,除了杨老板走的当天哭过,後来再没什麽表情,安静得像个旁观者。
杨明珠无法理解。
她爸爸让她多陪陪堂姐,她有点陪不下去,找个借口跑了。
杨琳独自站了会,一个挺着孕肚的人过来喊她:“杨琳?”
杨琳愣了下,认出是以前跟她一起打过手电下晚自习的女同学。
她有些惊讶:“你怀孕啦?”
女同学笑着说:“是啊,有几个月了,回来给我爸妈看看。”
杨琳忙找椅子给她坐。
她们两家离得最近,有一段时间很要好,打着手电憧憬要去哪里读大学,选什麽专业。
聊了几句,得知女同学现在在珠海工作。
同学说:“我後来到你家找过你两次的,你爷爷奶奶说你去打工了。”她很惋惜:“你成绩那麽好,怎麽不继续读书呢?”
上一个问这个问题的还是徐芳冰。
杨琳脑子卡了下:“那时候心太野了吧,想早点出去看看。”
这是不少留守儿童的选择,毕竟出去既能挣钱,也能待在父母身边。
但杨琳知道她不是,起码不完全是。
她其实有过重新开始的机会。
“喝点茶吧。”杨琳起来给同学加茶,见林坤河跟杨鹏飞从墓地回来,拖着一颗树。
杨鹏飞打声招呼,找工具去了。
同学好奇地看眼林坤河,杨琳介绍道:“我老公,他姓林。”
“哦对,”同学想起来:“听说你嫁到深圳了啊?”
杨琳点点头。
同学就笑:“我老公也是广东的,罗定人。”
杨琳对这个地名有些陌生,林坤河拍拍手说:“云浮。”
见她还没想起来,又提醒了句:“罗定鱼腐很出名,你吃过。”
“哦……”杨琳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同学笑笑:“那个鱼腐好吃,他奶奶经常做。”
女同学也笑,说了句:“我是很少吃,太清淡了,感觉还是老家的菜比较符合咱们口味。”
她也没待太久,说几句安慰的话交换了号码,两人约定以後多联系。
林坤河问:“中学同学?”